第5章 落日前最后的余晖6

凤姐姐？

宝玉抬起袖子拭去眼泪，看着黛玉决然离去的背影。

其他的倒也罢了。这句话他却不服，当即便追了出去。

“这话如何说来？妹妹，”宝玉哀怨地说着，见黛玉脚步不停，急道，“果然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妹妹你有了新表哥，便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黛玉猛地停住了脚步，“你说的是什么？”

黛玉的眼神让宝玉觉得有些害怕了。

“什么新的旧的？这话你也说得出来？”黛玉两道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越说越离谱。往日里你有些不得体的地方。我念着，你原是在我们脂粉堆里混大的，本性也不坏，因此也不大与你计较，谁知你如今越发的放肆了。今日我便要好好地与你说道说道。”

“不说旁人。这府里上上下下哪个最疼你？老祖宗若是认第二，那便没有谁敢认第一了。如今元春大姐姐病逝，老太太伤心得病倒了，你又是怎么做的？”

宝玉委屈的道，“我这几日也很是伤心呢。你且看我这两双红红的眼珠子，便知道这几日我流了多少眼泪。你若是为了旁的说我倒也罢了，为了这一件事说我，我却是不服。”

“眼泪？眼泪能顶什么用？”黛玉道，“这连日来，为了不让你累着，老祖宗以自己的名义多次将你从王府喊回家来，这都暂且不说。只说你在家里？不能陪着老祖宗。嗯也不能做出一二件事情来让他老人家高兴，反而同你屋里那些女孩子们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黛玉这样说着，心里已是气急。

谁知宝玉却有些开心的说道，“果然，我就知道妹妹你还是在乎我的。”

“哪个在乎你与谁拉拉扯扯？从小到大我见的还少吗？”黛玉厉声道，“我是为老祖宗不值，她老人家满府上下最疼你了，是最希望你有出息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黛玉又继续说道，“好，这许是你平日里素来如此，一时改不过来。那么琏二哥在外头纳了别人，你也是不闻不问。好一句不敢管，你是这里老祖宗最疼的孙子，是二房的嫡子，是荣国府满府上下最金贵的凤凰蛋。哥哥国孝家孝两重重孝在身，却做下这等不堪之事，你不敢管。留着以后官府来管你二哥。凤姐姐平日里对你那么好，关怀备至，处处都想着你，你也是不闻不问——我只问，你见凤姐姐累病在床，每日去见他时，你不觉得心怀愧疚吗？“

宝玉恹恹地说道，”我，我不是想着凤姐既然病着，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她岂不是更加伤心？“

黛玉摇了摇头，”你不告诉他，她原本只是为了琏二哥哥伤心，以后却要既因琏二哥哥而伤心，也要为了你的做法而伤心。“

见宝玉面露愧色，黛玉心想总算还不算无药可救，因此长叹一声，又说道，”宝玉，说什么新人旧人，这都是那等薄情之人惯用的说辞罢了。便是物件有新旧，也是旧物用的舒心，更何况人乎？至于你和表哥，本就是截然不同的。

在我看来新旧之分并不要紧，然而远近之分却是有的。如今迎春姐姐马上便要出嫁，探春惜春尚且不知要落到哪户人家里去。还有今年秋闱，你定是要下场的。这考取功名，有什么要不要紧的？多的是些纸上谈兵的老生常谈、迂腐之论，只是，若你能高中，老祖宗定然十分开心，便是二舅舅，二舅妈也会欢喜异常的。

说完这一番话，黛玉便不再看宝玉，抽身往贾母院中而去。

到了贾母房中，贾母已醒了好一会儿了。见黛玉来了异常高兴，“还是我的玉儿最孝顺，倒时时刻刻念着我这个老婆子。”

又拉着黛玉的手问，“上回来，似乎有些不太开心。中间便有三日没有来看老婆子，是不是探丫头有哪里让你不舒服了？还是平儿？”

黛玉连连摇头。

贾母却只是不信，“我知道你这孩子素来心思细，旁人不留神的地方，你都能注意到。别怕，有什么事老婆子还在呢，还能为你做主。”

又问黛玉是不是和宝玉有关系，又说宝玉素来是有些刁钻古怪的，只是有一点好，若有哪里做得不对，说给他听，他会改。单是这一点，已是强过旁人许多。

贾母哪知三天前的事和贾宝玉毫无关系，然而今天倒的确算是和宝玉小小吵了一架，只是黛玉不愿意在贾母面前说这些事。

便说道，“倒不是为了这边，说来有些可笑，表哥他原有个可以印刷的小作坊，他见我有意给父亲的遗作出版，索性将这个小作坊给了我。我想着这好歹是他手里的产业，可不能交给我，反倒越发不成个样子了，便叫掌柜的将店里卖得好的话本子都拿来给我瞧瞧。谁知这里面有一本，故事原也普通，”黛玉说到这里越发的低下头去，“只是这里面那小姐嫁了之后，丈夫却要将她的陪嫁丫环许给身边的管事，这小姐舍不得，有意让这丫环开了脸，抬走姨娘，谁知那丈夫却反倒恼了。”

贾母听了反倒起了兴致，“这些酸腐文人写的话本子向来是只问风月，倒少见这等子现实中事。”

又猜这丈夫为什么恼了，“或许是那管事有什么蹊跷之处，或是他要支开小姐身边得意之人，方便他行事。”

“行事？”黛玉原本只是半真半假地说说自己这半个月来的苦恼，谁知贾母却给出了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