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还盼望你赐我一碗红花汤
望海楼的包厢室内显得安静而典雅，金丝漆器、薄纱帐幔，房间中不见熏香，却萦绕着清雅的香气。
她们所处的包厢，位置极佳。只要推开内窗，就能将整个大堂和门口的情况一览无余。一进门，变能看到一座精巧的假山，流水从山顶缓缓而下，形成一股小小的瀑布，声音清脆，似乎让整座山都活了起来。假山周围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自然的植物香气与茶香交错混合，让人心旷神怡。
望海楼的建筑风格独具匠心，整体风格淡雅素净，使人一进来就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不过，显然这样的环境氛围并没有感染到茶楼里的每一位茶客。方知慧坐在座位上，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拨动着茶杯。她的眼中不停地闪过焦躁的情绪。四个人在屋里等了一会，直到守在窗边的苏合过来通报。
“夫人、小姐，李家的两位姑娘已经到楼下了。”
几人对视一眼，谢维朔按照约定，跑到屏风后面躲着去了。齐绮还在那里命人为她准备好了茶点，就是不知道一会她有没有心思吃。
剩下的三人也纷纷起身，等着李家的两位姑娘进门而来。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守在门口的金颜和降真将门打开，两位少女出现在几人的眼前。
云沛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哪位是李紫溪。实在是这两位姑娘差别太大，认不出都难。齐绮的远亲，李家二房的那位姑娘，生得也算是小家碧玉，她气色红润，双目有神，一看就过得很不错，精神气十足的模样。
而另一位姑娘，虽然容貌清丽秀雅，可身形单薄，好似风中柳絮，一阵微风就能将她带离众人眼前。她的面色苍白如纸，愁苦的情绪如同无形的丝线，圈圈绕绕地萦绕在她身边。
先是齐绮热情地迎了上去，她笑着走到自己的那房远亲身边，向屋内的云沛和方知慧介绍道：“这位是我家的亲戚，名叫李紫淇。另一位，想必就是李紫溪姑娘了吧。”
李紫淇一一跟众人问好，举止很是得体规矩，而李紫溪则是跟在李紫淇身后机械地做着动作，始终一言不发。
云沛张罗道：“大家都别站着了，快请坐吧，咱们坐下聊。”
齐绮道：“我跟紫淇也是许多年没见过了，我们俩之间可有话聊呢，就不跟你们一起了。紫淇，我在隔壁订好了另一件包厢，咱们俩单独过去说些私房话。”
李紫淇很是懂事地跟着齐绮走出了这道门。她显然知道，今日这一趟，谢府这些人的目标是李紫溪，自己不过是李紫溪出门的借口罢了。不过母亲跟她说，这是个卖谢府人情的好机会，让她好好完成这个任务，谢家大夫人要她做什么，她听话就是了，不要想着问清楚怎么一回事。
等到齐绮和李紫淇走后，云沛示意留在屋内的苏合扶着有些发愣的李紫溪坐下，自己和方知慧在她对面坐好。
方知慧从李紫溪一进门，就一直盯着对方看，而李紫溪则始终低头不语。这会就算坐下来，两个人也都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云沛只好说道：“都别干坐着了。望海楼今年的碧螺春是极好的，方才冲泡前我特意看过了，条索紧结、卷曲如螺，白毫毕露、银绿隐翠，当真是好茶，二位快尝尝吧。”
方知慧在云沛的催促下，终于肯收回目光，不过她和李紫溪显然都是无心品茶的，方知慧是一饮而尽，而那边李紫溪不过将茶杯举起，在唇边沾了沾，做了做样子，便放下了。
云沛将视线移到茶杯中银澄碧绿的茶水上，然后细细地品味了一口，茶水清香袭人、口味清甜，鲜爽生津。给这两个心不在焉的人喝，真是浪费了。
坐下有一会了，茶也喝过了，见方知慧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云沛抿了抿唇，正打算干脆由自己打开这个难堪的话题。那边李紫溪却说话了。
她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沙哑，更显得整个人萎靡无力，病病殃殃的。她的声音轻缓而坚定，对方知慧说道：“方姑娘，我知道是我坏了你的姻缘，你怨我、打我，我都甘心承受。只是我也有我的不得已，将来，若是我进了甘家门为妾，还盼望你赐我一碗红花汤。这样，既能断绝我这如同诅咒般的命运，也能绝了你的后患。”
方知慧闻言大惊失色，急忙道：“你这是什么话？怎么会有这样的打算！”她的声音因惊慌失措甚至有些变了调。
云沛也急忙道：“李姑娘，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你快别这么说。”
李紫溪却突然换了个姿势，跪伏在地上，语气屈辱但决绝：“方大姑娘，我求求你了，若不是走投无路，我又怎么会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你放心，我不会同你争宠，更不会生下一子半女，我只是想……只是想救出谷雨，只是想保护我娘……求你……”
声音中那不自然的沙哑使得她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伤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云沛心中很是不忍，上前将她扶起，轻声劝慰道：“你先别急，先起来，听方大姑娘好好说。”说完，她给方知慧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赶紧说正事，别再拖了。
方知慧看着李紫溪这般模样，心里也十分不忍，她连忙道：“就是，你先听我说。我没有怨你，也不会打你，更不会给你灌什么红花汤。这甘家不是什么好去处，我是绝不会嫁过去的。”
李紫溪抬头，眼中闪过一抹惊愕，她说道：“可是我听说，甘家那边……”
方知慧冷哼一声，不屑道：“甘家以为只要他们不松口，我就必须嫁过去不成？我呸，如此下作的人家，加进去就是羊入虎口，就是没完没了的糟烂事，我才不嫁！”
李紫溪也许是误会了她的意思，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嗫嚅道：“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和甘家的婚事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方知慧闻言，干脆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