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见司空李生答卷、欲出气贾蓉寻凤姐
做卷子?得,那就做吧!
李惟俭起身上前接过纸笺,略略扫了一眼,一共五道题代数、几何、三角函数、计算军需供给消耗的应用题,最后一道给出了火炮两个角度的着弹点,让计算最大仰角射程。
李惟俭当即胸有成竹,借了铅笔写写算算,只一炷香光景便将五道题尽数解了出来。
他将卷子奉上,古惟岳扫了眼,微微颔首。前几道也就罢了,只是基础。最后一道先看了前一部分,得出的结果与工部计算的如出一辙。可后面还跟着一片复杂的公式,给出的也并非确切结果,反倒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函数。
仔细观量,这函数里竟还带着微积分。
古惟岳看得头昏眼花,又返回前头看每个符号的定义,抓过铅笔将函数中所需的变量带入进去,随即卡住了。
大司空毕竟年岁大了,对微积分也不过是泛泛知晓,于是干脆推到李惟俭面前“变量就是这些,你且算算十度角射程。”
“是。”李惟俭应下,三下五除二算过了,列出数值道“回大司空,计算结果是一千一百二十四步有余……”
“多少?”
“一千一百……”
不待李惟俭重复,古惟岳就霍然起身,又痛呼一声抢过纸笺跌坐软塌上,细细看了眼数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复生人才啊!可有意来我工部?老夫做主先授你不入流杂官,待新式火炮定型,老夫奏明圣上,定要保举复生一个好前程!”
“啊?”李惟俭瞠目,不知这转折是怎么来的。
古惟岳立刻吩咐下人上茶,面色缓和了许多,笑吟吟道“复生不知啊,工部受命与内府一同开发新式火炮,这火炮铸了不少,可还得测量射程。
工部请了钦天监帮着计算,可这计算所得每每总与实际相差颇多。就比如这十度角,钦天监算得应是一千六百步,可实际上无风时才将将一千一百步上下。
老夫无计可施,只得命人实弹测量……复生这算式极准,我看还多了一条风阻,想来此前偏差就是因此之故了。”
“正是。”李惟俭说了一通风阻对弹道的影响,话锋一转,说道“大司空……”
“诶?复生莫要外道,我与你大伯相交甚密,你称一声叔父即可。”
李惟俭心头一跳,顿时打蛇随棍上,说道“叔父明鉴,小侄自然乐于帮手。只是这秋闱将近,总要花些心思读书。是以这入官就免了,倘若叔父用得着小侄,小侄自当随叫随到。”
古惟岳笑吟吟道“嗯,知道了,你是嫌官儿小啊。也好,此事你先帮手做着,待事成之后,老夫定然保举。”
“多谢叔父,小侄定当效死力!”
古惟岳心情大好,招呼仆役摆饭,便在这书房里招待了李惟俭一餐。李惟俭吃饭时才知道,古惟岳之所以不良于行,是前些时日贪嘴吃了宫里赐下的海货,犯了痛风。
这边厢暂且按下不提,且说荣国府。
这日吃过午点,薛蟠晃晃悠悠又去东府寻贾蓉、贾蔷耍顽。
贾蔷便说左近新开了一家鼎香楼,拿手的是淮扬菜,三人便一同到鼎香楼吃酒。
吃吃喝喝,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薛蟠想起昨日种种,顿时怒气勃发,将李惟俭破口大骂了好一顿。
贾蔷心眼儿多,只闷声喝酒、吃菜,顶多附和两声;那贾蓉却从未将李惟俭放在眼里。
因是便道“蟠大叔,咱们才是亲戚,与那姓李的八竿子打不着。他既不识抬举,寻个机会教训了就是,何苦扰了兴致?”
薛蟠就气道“我倒是想教训,奈何人生地不熟,实在不知如何下手。”
贾蓉嗤笑一声,捻了花生米丢进嘴里,笑嘻嘻道“蟠大叔若是信得着我,只管舍上一、二百银钱,包管那姓李的吃不了兜着走。”
“果真?”薛蟠二话不说,自袖袋中掏出二百两银票来“银子,我不缺!这口气须得出了!”
贾蓉眼睛一亮,探手抓过银票,笑嘻嘻道“爽快,蟠大叔擎等着吧!”
待酒宴散去,薛蟠这厮又吃得熏熏然而去,贾蔷自行回了家,贾蓉则自角门进了荣国府。
到得凤姐儿院子前,婆子连忙进去知会,过会子又引贾蓉进了房中。
贾蓉整理衣冠,面带笑意掀了帘栊,打眼便见王熙凤正与个穿着粗布衣裳,带着个顽童的婆子说话儿。
那凤姐儿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
那婆子坐立不安,凤姐儿就笑道“你只管坐着,这是我侄儿。”
贾蓉想起早间贾珍吩咐,忙笑道“我父亲打发我来求婶子,说上回老舅太太给婶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日请一个要紧的客,借了略摆一摆就送过来。”
凤姐道“说迟了一日,昨儿已经给了人了。”
贾蓉听着,嘻嘻的笑着,在炕沿上半跪道“婶子若不借,又说我不会说话了,又挨一顿好打呢。婶子只当可怜侄儿罢。”
凤姐笑道“也没见你们,王家的东西都是好的不成?你们那里放着那些好东西,只是看不见,偏我的就是好的。”
贾蓉笑道“那里有这个好呢!只求开恩罢。”
凤姐道“若碰一点儿,你可仔细你的皮!”因命平儿拿了楼房的钥匙,传几个妥当人抬去。
贾蓉喜的眉开眼笑,说“我亲自带了人拿去,别由他们乱碰。”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这里凤姐忽又想起一事来,便向窗外叫“蓉哥回来。”
外面几个人接声说“蓉大爷快回来。”
贾蓉忙复身转来,垂手侍立,听何指示。那凤姐只管慢慢的吃茶,出了半日的神,又笑道“罢了,你且去罢。晚饭后你来再说罢。这会子有人,我也没精神了。”贾蓉应了一声,方慢慢的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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