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馒头庵
“俭兄弟请!”
茶盏略略触碰,清脆有声。王熙凤一盏温茶下肚,只觉通体舒泰,好似浑身上下毛孔舒张了一般。不由得畅想将那缮国公府挤兑得停了营生,三二年便将本钱尽数赚了回来。
正待此时,外间忽而有人叫门,平儿开门观量,转身便引着一老尼入得内中。
李惟俭曾来过水月寺,自是认得这老尼乃是住持净虚。那净虚见过礼,眼见李惟俭也在,便寒暄起来,言语兜转着不肯离去。
王熙凤可是人精,哪里不知净虚只怕有话要说?因是便道:“你也别再兜转了,俭兄弟可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那净虚口诵佛号,赶忙谄笑道:“我正有一事,要到府里求太太,先请奶奶一个示下。”
“什么事儿?”
“阿弥陀佛!只因当日我先在长安县内善才庵内出家的时节,那时有个施主姓张,是大财主。他有个女儿小名金哥,那年都往我庙里来进香,不想遇见了长安府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那李衙内一心看上,要娶金哥,打发人来求亲,不想金哥已受了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的聘定。
张家若退亲,又怕守备不依,因此说已有了人家。谁知李公子执意不依,定要娶他女儿,张家正无计策,两处为难。
不想守备家听了此信,也不管青红皂白,便来作践辱骂,说一个女儿许几家,偏不许退定礼,就要打官司告状起来。那张家急了,只得着人上京来寻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
我想如今长安节度云老爷与府上最契,可以求太太与老爷说声,打发一封书去,求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不怕那守备不依。若是肯行,张家连倾家孝顺也都情愿。”
平儿上前为李惟俭续了茶水,李惟俭低声谢过,心下暗忖,原是这一遭啊!王熙凤弄权铁槛寺?
凤姐听了笑道:“这事倒不大,只是太太再不管这样的事。”
老尼道:“太太不管,奶奶也可以主张了。”凤姐听说笑道:“我也不等银子使,也不做这样的事。”
净虚听了,打去妄想,半晌叹道:“虽如此说,只是张家已知我来求府里,如今不管这事,张家不知道没工夫管这事,不希罕他的谢礼,倒像府里连这点子手段也没有的一般。”
李惟俭本无心理会此事,此时听得净虚这般言辞,顿时眉头紧蹙,不待王熙凤开口,李惟俭重重放下茶盏,朗声道:“你这老尼好生不晓事!二嫂子是何等品格?又怎会为了些许银钱便做下这等犯忌讳的事儿?伱见二嫂子不接话,竟用言语来激……想必没少收那姓李的银钱吧?”
王熙凤何等聪慧的人物?原本便知净虚用了激将法,只是她心高气傲的并不在意。刻下听李惟俭这般说,又见那老尼讷讷不言,顿时纳罕道:“俭兄弟怎知?”
李惟俭冷哼一声,说道:“二嫂子不知,我去年送着大太太来了一遭此地,正在寺外纳凉,便见有一浮浪子自寺中虚浮而出。方才又听了她如此说,如何还不知她早与那姓李的勾兑了?便是这馒头庵,只怕也不干净!”
一双三角凤眼顿时朝着老尼净虚怒目而视,凤姐儿怒极,骂道:“好个下流老畜生,吃着、用着我们家里的,回头儿竟算计起我来了!你道我是个没脾气的不成?”
净虚慌忙道:“奶奶,贫尼冤枉啊……”
李惟俭拍案道:“冤枉?那便是说本官扯谎了?此事简单,劳烦二嫂子打发人叫来丁家兄弟,不消寻多远,只在周遭庄户扫听一番便知真假。”
王熙凤不曾言语,仔细观量那净虚,便见其眼神飘忽,只不住的口诵佛号,哪里还不知李惟俭所言非虚?
操持大事小情,兼着缮国公府那档子事儿,王熙凤本就火气十足,这会子哪里还忍得了?当即丢了茶盏骂道:“好个下流种子,本道是佛门清净之地,不想也干起了藏污纳垢的勾当来!我看你这住持也莫要当了,自己寻地方游方去吧!”
净虚骇得不知所措,不迭声的开口求饶。王熙凤只是不理,忽而想起宝玉来,忙问平儿:“宝兄弟呢?”
本道要打发平儿赶快将宝玉寻回来,忽而又不放心,王熙凤紧忙起身道:“不行,这地方是待不得了,再是青白的人住在此处也不免脏了臭了!”
说话间便起身去寻宝玉,李惟俭见此,也跟着王熙凤出门找寻。
外间自有婆子走动,王熙凤点过一婆子过问,婆子只道瞧见宝玉与秦钟往后头去了。一行人等穿过庵堂,径直往后头寻去。
说来也巧,冬日天短,这会子天色已黑。方才秦钟眼见智能儿越发长高了,模样儿越发出息,便禁不住上前兜搭,偏巧被宝玉坏了事。待入了夜,秦钟趁黑无人,来寻智能。
刚至后面房中,只见智能独在房中洗茶碗,秦钟跑来便搂着亲嘴。
智能急得跺脚说:“这算什么呢!再这么,我就叫唤了。”秦钟求道:“好人,我已急死了。你今儿再不依,我就死在这里。”
智能道:“你想怎样?除非等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才依你。”
秦钟道:“这也容易,只是远水救不得近渴。”说着,一口吹了灯,满屋漆黑,将智能抱在炕上就云雨起来。那智能百般挣挫不起,又不好叫的,少不得依他了。
正在得趣,只见一人进来,将他二人按住,也不则声。二人不知是谁,唬得不敢动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