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焦头烂额
长乐宫。裴太监手捧拂尘快步入得书房里,抬眼瞥见太子在临摹字帖,当即随侍一旁,也不开口。等了须臾,太子搁置笔墨,舒活着手腕道:“何事?”裴太监低声道:“殿下,宫里传来信儿,说是太上伤心过度,数日不能视事。”太子起身负手思忖,旋即笑将起来。太上终于服老了?亦或者是圣人再也不愿扮孝子贤孙了?内中情形到底如何,太子管不着,也不想管,只知从今往后圣人大权在握,怕是再也由不得那些倚老卖老的家伙胡吣。裴太监又道:“李嫔好似有了身孕,方才御医诊治过,说是有孕两月有余。”“哦?孤又要多个妹妹了?”裴太监踯躅道:“殿下,何为不会是个皇子?”“皇子?”太子笑道:“那要看吴贵妃想不想了……是了,晋王如何了?”裴太监道:“晋王一整日都在内校场操练,听说新得了两把左轮火铳,如今正在演练战法。”太子摇头笑道:“我这个兄弟,还真是个武痴啊。”有时候他也在想,圣人膝下不过他们兄弟二人,虽非一奶同胞,可学着圣人与王叔一般兄弟同心,其后一内一外联手将这天下治理成盛世岂不美哉?奈何晋王的生母吴贵妃心思大着呢。正思量间,有小黄门入得内中,悄然与裴太监耳语了几句,又奉上一条锦盒。裴太监蹙眉思量半晌,这才上前禀报道:“殿下,三等将军贾琏来了一遭……左庶子接待了,说是那日王家兄弟为的是那自行车厂子的事儿,这才连夜寻了贾琏相见。如今贾琏幸不辱命,已将那自行车厂的股子尽数献与殿下。”“哦?”太子转身,上前打开锦盒来,翻阅内中文契,起初还兴致勃勃,待看到后头的补充文契,顿时蹙起眉头来。裴太监忙道:“殿下,可是有错漏?”太子眉头逐渐舒展,叹息着说道:“这位李复生果然滑不留手啊……你自己個儿瞧吧。”裴太监紧忙将锦盒放置一旁,抄起文契来观量了几眼。待看到附着一封文契,内中写明自行车厂三成股子尽数过户与王熙凤,裴太监顿时恼了:“这位贾将军是何意?殿下瞧中的是李复生,这股子尽数送了来又有何用?”太子笑着大度一摆手:“只怕王仁、王不好明说此事,那贾琏也受了哄骗,此番只道还办成了事儿呢。”顿了顿,又道:“也是稀奇,父皇正值壮年,朝臣虽避讳与孤交往,可好歹总留一分体面……偏这李复生避孤如蛇蝎,这是什么道理?其人与新党并不亲近,反倒与旧党走的极近……真是不好琢磨。”此时裴太监说道:“殿下,那贾琏还请托殿下总要为王家兄弟求求情。”太子顿时苦恼不已,好半晌才说道:“不急,父皇正是气头上,且过几日瞧瞧情形再说。”便如李惟俭所料那般,这会子太子左右为难。救,失了圣眷;不救,便会寒了手下人的心。更让太子为难的是,老太妃这一去,甄家再没了遮蔽,那二百多万两银子的积欠只怕再也拖延不下去。甄家虽穷奢极欲,可这积欠的银子,除去历次接驾抛费,余下的近百万两倒是多半进了长乐宫。不然他这储君年纪轻轻的哪儿来的这般贤名?本道笼络了李复生,借着内府股子交易所炒作一番,说不得就能借壳敛财,好歹将那积欠亏空还上。奈何那李复生奸滑似鬼,他方才试探了一番,那李复生眼都不眨一下便将三成股子一并送了过来。这是摆明了不想与他有任何干系啊!太子这会子不由得纳罕不已,心下暗忖莫非这李复生是更看好晋王?又或者真想做个邀直沽名的孤臣?此时就听裴太监道:“殿下想与李复生扯上干系,实则不必折节下交。”“哦?”太子转身笑道:“你又得了什么好主意?”“殿下谬赞,老奴不过是一得之愚罢了。”顿了顿,裴太监道:“尝听闻李祭酒为人最是方正,其家中两子颇有才名。奈何李祭酒却因心中义愤,拘着两子不让下场科考。其两子虽有才名,却不得施展……殿下,如今左右春坊正缺一赞善,何不让李守中之子充任?”太子略略思量,顿时笑将起来:“哈哈,这主意好。”那李复生可是李守中养大的,名为伯父,实则情同父子。这要是将李信崇、李信明二人之一请到詹事府任职,那李复生就再也别想撇清与长乐宫的干系!……………………………………………………车子营。王福瞥见对面儿小厮猛地朝着自己个儿点头,又朝着一驾油壁车连连努嘴,王福啐了一口,回头左右观量一眼,摆手之际十几个提着棍棒的仆从便呼啦啦冲将上去,瞬间将那油壁车围拢了。王福迈着四方步走近道:“车中可是孙姑娘?在下乃是王家管事儿……啧,孙姑娘为了个炕屏,何至于连番上告啊?若果真有什么冤情,不如亲自去与我家太太言说,我家太太定会为孙姑娘做主。”那车夫早被这等情形吓了个半死,跳下车来叫嚷着‘不干小的事儿’,竟一溜烟的跑了。便听那车中女子说道:“好一个为我做主……王强夺我家宝物,又构陷我父入得牢狱,其后又生生将我父气死……你一句轻飘飘做主便了了?”王福笑容不变,面上抽动道:“何必呢?冤家宜解不宜结啊,这样吧,孙姑娘还是先行见过我家太太再说。”此时临近黄昏,四下百姓都躲得远远的,连那顺天府衙役都不敢上前。那王福摆摆手,便有个雄壮小厮跳上车辕,方才要挑开帘栊,忽而听得嗖的一声,便见一枚羽箭将那小厮头上的帽子带飞出去,哆的一声钉在一旁额匾上。小厮眨眨眼,‘妈呀’一声屁滚尿流跳下车,扭头就往仆役里头钻。王福扭头瞧了眼那羽箭,回头嚷道:“我家老爷乃是九省统制王讳子腾,不知是哪位朋友开的玩笑?”忽听得远处有人阴阳怪气道:“好大的官威啊,圣天下脚下,朗朗乾坤,竟敢当街掳人?未知你这厮可是得了王统治吩咐?”说话间自远处行来一行人,领头的二人高矮、胖瘦一般无二,连面相也挂着相。这二人虽手中空无一物,其后却随着十来个提弓挎刀的彪悍护卫。王福心下先是一凛,随即暗自松了口气,好歹这些人等不是官差,如此还能打交道。王福当即上前拱手道:“未知二位兄弟如何称呼?”“好说,”丁如峰潦草拱手道:“在下丁如峰,这是我兄弟丁如松。咱们兄弟二人……如今跟着李伯爷办差。”王福眨眨眼,问道:“李伯爷?哪位李伯爷?”丁如松冷声道:“竟陵伯,李讳惟俭!”李财神?王福顿时心下叫苦,这位主儿可不好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