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关东大赛的优胜，历来都是有奖杯的。
金灿灿的奖杯，放在活动室的玻璃柜子里。柜子是新买的，摆在活动室的向阳处，柜子上边是比赛完之后在场馆前拍下的大合照，香取前辈捧着奖杯站在中心。
玻璃很干净，日光透进来的时候，甚至能在墙面上看到浅浅的彩虹痕迹，非常漂亮。
七月到暑假的全国大赛为止的中间时间里是没有比赛的，给需要参加期末考的中学生留了充足的时间。临近期末的那一周，香取前辈停了周末的社团活动，每天的训练时间缩短到一个半小时，对我来说，这意味着我能赶在日落西沉之前回家。
竞赛课的课程也紧赶慢赶，终于在期末考的前一周的周末结束了本学期的课程。
担任竞赛老师的青木老师，实际上是位挺文艺的理科系男子。他会在讲课的间隙忽然冒一句我没怎么听过的四字熟语，然后见我们都一脸茫然的样子，又开始像个国文老师似的给我们解释这个词的意思。青木老师总说，当年如果不是选了离家近的学校学习数学和教育，或许现在我们只能在文艺类下报纸期刊上看到他的名字——他本就是热爱文字、热爱写作的人，上世纪的文学里，又尤其喜欢国木田独步的诗。
青木老师结束本学期的课程时，也以四字熟语作结。
“学习本身，就是个极为艰难的过程。所以，我对如今还坐在教室里、现在也依然认真听我说话的大家致以敬意。”
青木老师面带笑意。
“一直以来都努力奔跑的大家，勤奋之余，也勿要「無闇矢鱈」；放松之余，也勿当「三日坊主」。”
我在手上涂鸦的动作不由得停下来，忍不住抬头望去。
笔被任性地搁在桌上。
赤司盖上了被我遗忘掉的笔帽。
“笔别干了。”他小声说。
“记忆虽然会消失，但我们一起的时间是不会消失的，请大家记住这一点。无论今后还能不能在这个教室里看见大家，希望大家都「初志貫徹」，做自己就好。”
最后，他合上书，道：“本学期的课程到此结束，提前祝愿大家考试顺利，也祝大家暑假愉快，我们下学期再见。”
很快就到了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试。
我靠着桃井的笔记有惊无险地考过了日本史，又靠着赤司考前给我突击讲的和歌与现代文考过了国文。
当最后一堂考试的铃声响起时，未到收卷就有人跑到走廊里欢呼起来，愉悦得像是春天的小鸟。
“考得怎么样？”桃井问我。
“还行，正常发挥。”我笑嘻嘻地说，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待会儿晚上咱们班要聚餐来着，你来吗？”
我下意识看了眼前座的人，很快又收回目光。
“不啦，今天我哥哥要回家。”我说的是实话，灰二哥刚好也结束了这学期的课程，今天会回家住，然后过几天会回一趟宫城县。
“好吧。”桃井叹了口气。
我揉了揉她的脸，道：“暑假也是可以找我出来玩的噢，记得联系我。”
考试完毕之后当然是一身轻松，连蝉鸣声听在耳里都不觉得烦闷了。
七月里，蒸腾的暑气从脚底开始，一直上升到头顶。因为回家心切，几乎都是跑着回家。
我挂着满头的汗，推开家门的时候，灰二哥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我回来啦——”
“哦，回来啦。”
空调没开，只有风扇对着灰二哥吹，电视上播着富士台的紧急新闻，他在沙发上朝我招了招手。
我立刻走过去，把风扇头对准自己，将风挡了个严严实实。
“跑步回来的？”
“嗯。”声音对着风扇，听起来有点像机器人在说话，我觉得很有趣，对着风扇“啊”了几声，忍不住嘴角上扬。
“晚上想吃什么？”灰二哥凑过来问。
我没有看他，离风扇更近了，开口道：“哥哥你下厨吗？”声音像是被扇叶切割了一样，听上去有种藕断丝连的断断续续之感。
他摸了摸下巴：“嗯，毕竟难得回来嘛，而且妈妈也不在，就我们两个在家。”
“做点蛋包饭，然后弄点饺子，再来碗味噌怎么样？”
我弯了弯眼睛：“我都可以！”
“女孩子不要说都可以哦。”灰二哥捏了捏我的脸，“喜欢什么就要说出来，不会有人觉得你不懂事的。”
我轻轻点头：“我知道啦。”
“——一不留神都长这么高了啊。”灰二哥敛眸，揉了揉我的发顶。“去玩儿吧，做好了饭叫你。”
我摇摇头：“我帮你洗菜吧。”
“不用，今天先去玩吧。”灰二哥笑了笑，从沙发上站起来，“考完试的人最大。”
哥哥到了现在，也依然喜欢用这样的口吻，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的口吻和语气说话，但却又不是真的将我看成孩子。
因为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在我还远不及他高的时候，他就已经习惯于每次和我说话时，都蹲下身子或是弯着腰，和我平视着，仿佛将我摆在了和他相同的位置上。
哥哥从来不是说“爱”的类型，尽管他有时候看上去有些轻浮随便，但并不轻易让情感外泄。他做的一向比说的多。反而是因为他从来不会说“爱”这个字眼，才让我觉得我正被人珍视着。
看着哥哥把热气腾腾的晚饭从厨房里端出来，我双手捧着脸，不由得感叹：“这么贤惠的哥哥，谈恋爱的话，一定会让对方幸福的吧？”
灰二哥把身上的围裙摘了挂在一边，闻言，眉毛不禁往上挑了起来：“小和，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些话的。”
我微微张大了嘴巴，没有反应过来灰二哥是什么意思，短促地“诶”了一声。
灰二哥拉开椅子，在我对面坐下。离光源更近，他的表情也越发清晰。
“或许你没有意识到——恋爱、感情，我从未听你提过这些词。”他上挑的眉梢逐渐染上揶揄，凑近了看我，和我瞳色相同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略显错愕的表情，“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我感到我的耳朵迅速升温、发烫，双手按在灰二哥脸上，试图让他离远一点，忍不住提高声音道：“很正常啊——我、我小学同学，都有人谈恋爱呢，现在的学校里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