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速速道来,这官银是何处得来?”
寂寥一片,无人出声。
屏风后走出一名侍女,她紧紧盯着那几个柳管事与陈玉民。
“长公主殿下问话!你等岂敢不答?”
陈玉民跪在地上,满脸浩然正气,道:“回殿下,这官银是温忱外放在闵阳县时贪污赈灾的银两所得!草民告发温忱外放期间贪污受贿!”
他话毕,狠狠拜下行礼,一副忠义正直的模样。
那衙役抱拳半跪道:“殿下莫要被此人蒙蔽,方才那管事说这是他家银钱。”
屏风后那道人影以手撑头,似兴致勃勃。
“哦?你二人且先辩解一番。”
陈玉民转头看向柳管事,意味不明地瞧着他。
管事同他对上视线,眼波一转,道:“方才草民是见了衙役,吓得胡言乱语了。这分明就是主家的银钱,主家派草民来埋这些银钱,草民也不知是官银。”
温枝意暗道不好,“咚”一声行跪拜礼。
“民女温枝意拜见长公主殿下,因是这火烧到自家身上来了,民女怎么也得辩解一二,还请殿下莫要怪罪民女贸然开口。”
屏风后那道身影正襟危坐起来,语气似缓和了些。
“无碍,你且说罢。”
温枝意面色从容,有条不紊道:“民女乃是温忱的大女儿,因着今日到访农庄不慎旧疾复发,故而晕倒。至半夜才醒,只觉心口烦闷,便想着出门透气。未曾想却瞧见远处有火光,忙叫醒村民前来救火。”
“只是赶到时才发觉并非火光,而是灯光。未至便瞧见这些人慌忙逃离,行迹鬼祟,疑似贼寇。有村民将其捉拿,这才发觉是民女家的管事及民女父亲的同窗。这便是事情起因。”
屏风上那道身影点点头,示意温枝意说下去。
温枝意转过身,那双明眸直直盯着陈玉民,一字一句步步紧逼:“我且问你,如要告发,可有证据?为何选在晚上告发?为何蒙面?又为何现在才来告发?当真不是狗急跳墙,胡乱栽赃?”
她转过头又将矛头对准柳管事,姣玉似的面容无端生出几分气势。
“你道是我父亲交代与你,我为何不知?我家前些日子才售卖铺子,与我买名贵药材,如有银钱为何还要售卖铺子?再者,运送货物的车辆出城皆需查验,你是如何运送至田庄?”
语毕,温枝意再次拜下。
“家父官至京县主簿,私以为官衔品阶还不足以高到能叫城门郎通融一二,运送官银。又,陈玉民乃告发者,而管事自诩是依照家父指令埋藏官银,照此说来本不该一同出现在我温家田庄。可偏偏又......民女愚笨想不明白其中关窍,还请长公主明察。”
屏风后传来一声冷笑,那道女声厉喝道:“还有何不明?不过是合谋栽赃陷害罢了!给本宫通通拖下去斩了!”
小厮们听到这,面露惶恐,喊叫道:“长公主明察啊!都是陈玉民和柳管事吩咐的,他们串通起来要陷害主家!”
屏风后那道声音语调微微上扬,似有兴味。
“如有证据,饶你们不死。”
一小厮出列,跪下行礼。
“我有证据!柳管事的家里还有和陈玉民联系的书信,上面将他们筹谋的事写得一清二楚!我打扫时不小心瞧见的!”
语毕,即刻便有侍卫出殿去寻。
而温枝意此时已不能听见任何话语,只觉浑身发冷,额间直冒细汗。她这才想起原主是个有病之人,还受不住久跪。
她身形晃了晃,忍了又忍才勉强保持着清醒。
屏风外那道身影似乎注意到,开口:“给温府娘子赐座,另予她寻个郎中瞧瞧。”
温枝意坐在软座上,被匆忙赶来的郎中施了针才觉缓和许多。
而此时取信的侍卫归来,将信件递至屏风后那人。
“温府娘子先行回府罢,若已定罪,本宫着人知会你一声。”
*
锦鸡叫唤,天至薄明。
温枝意坐在舒适的马车内,靠在轩窗边上小憩,好不惬意。
已至坊间,叫卖声此起彼伏,生生将温枝意闹醒。
她捂住双耳,正欲再入梦乡,骤然被马车急刹狠狠一惊,差点没撞上车门。
接着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
“本官方才张贴告示,未曾注意身旁,此事是本官的错。”
车夫干笑两声,歉道:“是小人的错,小人方才怔神才未瞧见大人。”
那道嗓音又问道:“你可是长公主府的车夫?”
车夫如实答道:“是了,奉长公主之命送娘子回府。”
“哪家娘子?”
她听到此,欲观是何情形,撩起帷裳往窗外看去。
只见,一男子身着浅绿色官服,配银带,腰缠紫玉双鱼佩,气虚轩昂,一举一动皆透露出清贵人家的文雅气质。
那人见马车帷裳敛起,也往这边瞧。
温枝意这才瞧清那人样貌。
那是一张令人挪不开眼的面容,狭长的黑眸幽深似海,鼻若悬梁,硬绷着冷肃的下颌线,犹如一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雕像。
二人视线交汇在一起,那双深邃的眼眸微微放大,片刻后又匆匆沉下眼帘,欲盖弥彰地瞧往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