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蚀
皇宫上空卷着乌云,积压压的一片,空气中滚着潮润和咸腥的微风,是下雨的前兆。 司川先声夺人,腾飞而起,修长的身子,柔韧且灵活,行步如飞向前踏去,手中的剑如凌霜之势刺向萨波。 唰! 飞白的剑刃在空中矫若游龙,叠影重重。 利刃逼近,面具下的脸阴恻恻的笑了,招式如此熟悉,还是和年幼时一样愚蠢,只会莽撞出招。 萨波仰身后退,铁靴在石面划出数十步。而后提剑来挡,挽手一挥,将司川却出三步。 此消彼长,司川脚下一怠,卸了大半的力。 萨波看准机会,抬身飞踹。 司川俯身擦过地面,翻身躲避。而后跨步起身,再来刺。 两人难解难分,你来我往间,从宫门前打斗到了大殿内。 黑云压顶,浓密的积云之上,雷鸣闪烁。两侧的士兵斗寂静无声,静静等待着,这场决斗的胜负。 忽而一声炸雷,破云而出,坠在大殿顶上。殿角雕镂的骑士石雕炸裂开来,碎块滚落着砸在了萨波脚边。萨波眼神一闪,退身进到了大殿内。 司川近身来追,长剑直驱萨波面首。 萨波面上狠决,抬起束腕来挡,提剑的手看准时机猛然一挥,巨力落下,“咔嚓”一声响。 司川收束不住,长剑来不及收回,被萨波断裂开来。司川眼神一凛,俯身躲避,露出脆弱的脖颈。 萨波看到机会来了,势头更胜,提起手中长剑,纵挥来砍。 忽而司川鱼跃起身。 刺眼的光芒一闪而过,萨波猛然定住,面色抽搐。寸长的剑首直直刺破了身上护甲,插入了血肉中。 他微微低头,司川赤手抓着断裂的残剑直插自己的胸腔,面上平静。萨波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破绽是他故意露出。 司川握着断刃的手,向外一抽,冷面看着眼前落败的人,沉声说道:“你输了。” 鲜血从刺破的伤口中溢出,萨波有些站立不稳。他输了,可他不肯认输,握紧了手中的长剑,阴冷冷的笑着。 大殿外,酝酿良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淅沥沥的雨砸在温热的石板上,溅起了雾气,远处一片朦胧。 司川看向了殿外,他记得西侧的角门外是一个露天的花园,他小时候总在那里玩耍,也常常追着哥哥的衣衫。 “小时候,我总打不赢你,长大后才明白是我太心急了,行招走势固然要稳准,可生死之间,一招毙命才最重要,我早已不是莽撞的少年了。” 往事再回首,多了些惘然,不堪回味。 司川微微侧身,让出路来,“你走吧,我放你离开,但你此生不要再回卑斯。” 萨波捂着胸膛,他抬手将自己的面具摘了下来,面具下的脸不再年轻,嘴角抽搐着,目光萧瑟。他背靠着柱子,大口的喘着气。 听着司川要放他离开,他低低的笑了,而后开始狂笑着。 冲着司川高喊着:“哈哈哈,凭什么要让我离开。你个恶心的混种,我才是卑斯王族的后裔。这么多年了,没有人记得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啊?” 司川置若罔闻,提起剑首指向了殿外的道路。 萨波摇了摇头,他才不会离开,他恨死了这个弟弟。胸中的怒火滔天,目光燃烧着望向司川,今天他要拽着他一同坠入地狱。 “父皇从来没有盼你回来。还有那个下贱的女人,当初决定将你送去长安的时候,她可是一个字都不肯为你求情。你!就是个可怜虫!就应该死在阴暗的角落里!” “胡说!”司川的胸腔起伏着。剑指向了萨波,让他住口。 萨波一把打掉了眼前虚张声势的剑首,低低的说道:“我的好弟弟,这么多年送往长安的信件都是我写的。就连十单告诉你,父皇让你继承王位的消息,都是我骗你的。我怕你不尽力,毕竟石藩的大战来要你来抗,哈哈哈哈,呃——” 一股鲜血吐出,萨波撇了撇嘴角,喘了一口气,嘲笑道:“你竟然信了,真是愚蠢至极。” 司川抿着嘴巴,提剑的手微微颤抖,“不要再说了,闭嘴!” 萨波瞪大了双眼,骤然挺起了腰身靠近了司川,眼睛看向他,脸上扭曲的怪笑,“再告诉你个真相,那个大元女人不是半年前去世的,她早就死啦!她不要你啦!” 惊雷密布,“轰隆”一声,一个惊雷砸在了地上,大殿内亮如白昼。 司川的面上阴森可怖,阴郁的浓黑裹满了双眼,眼睑上挑,形似鬼魅。有什么东西从血脉里膨胀,壮大。不受控制的从躯壳里溢出,飘荡在上空看着他。 雨下得越来越大,砸在地面上,模糊了面前人的声音,这个人又在说着什么,好刺耳。 “父亲早早就定了我为王储,你本就该死在长安城里——” “那个女人本来就是被父亲抢来的,你就是个没人期盼的野种,没有人记得你——” 眼前是一片暗红色,茫然的看不见前方,司川捂住了耳朵。 不,司川,不要听,他说的都是假的。不可能,父皇和母妃都是很爱自己的,他们都一直期盼自己回来。 飘荡在大殿上空的黑影,化出了一只手,抓住了司川捂住耳朵的手。 凑到了司川的耳边,暗哑道:“是吗?你的记忆里是这样的吗?” 司川手里握着剑,在原地转着,茫然无措。不是吗?他回忆着曾说过什么—— “哥哥,你不喜欢我吗?为什么不和我玩?” “母妃,母妃,别把我送走好吗?我会乖乖听话的,求求你了。” 当时,他又听到了什么—— “滚开,不要碰我,你这个贱种。” “走吧。不要再回来。” 头顶上的黑影还在耳边低语:“看清楚了,你就是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原来,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不肯看清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