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法正遗策 君臣同悲
了一下眼泪,腾挪身躯上前,他紧紧握住法正的左手,口中关切得问道:「老师可好些了?」
法正见糜旸的脸上还带有泪珠,他虚弱的脸色中浮现一丝嗔怪之色。
他法正之徒,怎能动不动就哭。
但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法正还是不自觉得费力抬起右手,而后为糜旸轻轻擦拭掉了脸上的泪珠。
「教你多少次了,不要总是感情用事,慈不掌兵。」
面对法正的教训,糜旸全都虚心接受。
但他还是忍不住悲伤。
原主的记忆正在不断地冲刷着糜旸,记忆中的一幕幕浮现在糜旸的脑海中。
在糜旸与益州名士起冲突时,是法正站在他身后对他无私且坚定的维护。
在糜旸深夜研读经书趴在桉上困倦时,是法正深夜不睡为他轻轻盖上衣物。
在糜旸面对学业上有所疑惑时,是法正边嘲讽边对毫无保留的解惑。
...
现今世人皆知,糜
旸乃是法正徒弟,深得法正兵争韬略之长。
但他们都忘记了一点,法正乃是名门之后。
是他将家传经学毫无保留的传授给糜旸,至此令糜旸一跃踏入了士人的阶层之中。
为糜旸补上了自身最大的一块短板。
也许糜旸的灵魂是来自后世,但他继承了这具身体,就要承担起这具身体的一切责任,包括法正对他的大恩。
在为糜旸拭去眼泪之后,法正看向了刘备,他口中充满歉意地说道:
「正本想与大王一起扬鞭荆州,击溃强敌,但却受病体所累,不能为大王效力了。」
听到法正如此说,刘备强忍流泪的冲动,他出言对法正好声说道:
「孝直只需好好将养身体,等来日身体痊愈了,你我二人君臣二人,再一同跃马北上,收复关中。」
刘备的话语令法正的眼中闪起了丝丝亮光,他十分期待那样的场景。
关中是他的故乡呀。
但随即他眼中的亮光,快速的流失着。
法正用悲怆的语气说道:「正很想那一天到来,但正恐怕等不到了。」
听到法正的这句话,刘备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
但他还是出言宽慰道:「天下名医众多,孝直无须太过担忧,君会痊愈的。」
法正脸上浮现苦笑,他对刘备言道:「当年天下大乱,吾与子度一同入蜀避难。」
「吾的病,就是那时染上的。」
「因为颠沛流离,一直没机会找名医医治,这才落下了病根。」
「后来吾为刘章出使荆州时,曾特地寻访过名医张仲景,请其为吾医治。」
「可惜仲景医术虽高明,但面对吾的沉疴旧疾亦无办法。」
「只能堪堪为吾调养身体而已。」
….
「在其的调养之下,吾能活过知天命之年已是万幸,何苦再多求寿命。」
法正的话,令刘备与糜旸眼中齐齐一暗。
原来法正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也早就做好了死的打算。
也是,如他这么聪慧的人,怎么可能会不了解自己的身体呢?
法正见因他的话,刘备与糜旸皆脸色愁苦,他于榻上发出笑声道:「人固有一死,何悲!何叹!」
也许是死前能见到刘备与糜旸一面,令法正的心情很好,他的精神状态也有点好转。
他让糜旸将自己扶起,而后他靠在糜旸的肩膀上,对着刘备与糜旸二人言道:
「大丈夫不惧死,唯惧死前壮志难酬。」
「吾一生中本有三恨。」
「一恨多年不得志,以致一身所学蹉跎。」
「二恨邈儿庸碌,无法继承吾所学。」
「三恨少时家人离散,背井离乡。」
说完三恨后,法正脸上又流露喜色道:「但吾一生中亦有二喜。」
「一喜得遇雄才大略之主,令吾一身所学有施展之处。」
在说这句话时,法正的目光看向了刘备。
「二喜得一佳徒,能够继承吾之所学,令吾不至于抱憾终身。」
说这句话时,法正看向了糜旸。
「因有两喜,令吾一生中唯剩一恨。这一恨吾本想待来日大王北伐时,亲自去抚平,但想来现今是无法了。」
而后法正看向糜旸,对其言道:「吾虽然无法做到这一点,但吾还有佳徒。
「公安一战,子成所作所为,为师引你为傲。」
「若子成来日能够为北伐先驱,讨平关中,要记住在为师坟墓之前,设祭告
诉为师此事。
而后将为师骸骨迁回关中,那为师一生就再也无憾了。」
说到此,法正用无力的手轻轻拍着糜旸的手,希望他不要忘记此事。
面对着法正遗言般的嘱托,糜旸已经泣不成声,只是点头答应。
在对糜旸嘱托完后,法正看向刘备,对其言道:「曹操势强,一时不可力图,暂且停战却是良策。」
「正所谓欲固东南者,必争江汉。
欲窥中原者,必得淮泗。
有江汉而无淮泗,国必弱;有淮泗而无江汉之上游者,国必危。」
「江东英才众多,自然晓得此理。」
「故而大王将来一定要防备江东孙权。」
「公安一战,江东富庶,虽伤未亡,实力仍不可小觑。」
「荆州山川险固,自古称雄武焉。中原有事,盖必争之地也。」
「在荆州诸郡中,长江为脉,而若要保守荆州安危,江夏为要。」
「荆州之形胜,因形势不同,所重者皆有不同。
以天下言之,大王将来若要北伐,则荆州重在襄阳;
以稳固东南半壁言之,荆州要害之地在于江夏;」
「大王将来在北伐之前,若为万安计,荆南二郡,无须过于执着,可控扼长江咽喉之地的江夏,大王务必要一统。」
「江夏一旦被大王拿下,则长江上游要害之地皆为大王所控,到那时,荆南震恐,淮泗可窥。」
在法正说完后,因为牵动了心神,他不禁勐烈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