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罗马就要做事如罗马人

39 身在罗马就要做事如罗马人

“罗马人拜高踩低有一手。你要是和他们用美式英语说话，他们就对你奉承逢迎。换回意大利语，他们对你疏离冷淡。倘若你用上西西里方言？哈！他们简直用鼻孔看你！”

“佩拉莉亚，少抱怨吧。”妈妈说。

佩拉闭嘴了，妈妈叫她全名，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她好久没见到妈妈了，一开始她们拥抱了好一会儿，但是妈妈旁边的威尔开始和她打招呼，佩拉就不那么开心了。他们三个人一起去吃晚饭，威尔就和她聊一些美国发生的事，他工作上的事，想要和佩拉减少距离。佩拉一边听着一边神游，等到他终于说完了学校的话题，又开始聊意大利旅行时，佩拉才有话说。

“亲爱的，没什么。”威尔对她妈妈温柔地说，“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是这样的，我们在学校里见得很多，不是吗？”

这种话让佩拉很不喜欢，她才不是他们学校里的傻中学生呢。

“佩拉，我给你发的婚礼安排你都看过了吗？”妈妈微笑着问。

“我看过了。”佩拉说，她只是扫了两眼，这也不算撒谎，“谢谢你没给我安排任务。”

“但你不是什么都不用做。”她说，“明天你得和我一起试礼服，我希望你在婚礼上打扮得体面，而且表现得乖乖的，好不好？”

这可真是典型的家长发言，佩拉心想。她们重逢不到三个小时，这种言论就出现了。佩拉不会说自己是个乖宝宝，但她也没坏到要扰乱妈妈的婚礼啊！不过礼服还是很不好，佩拉讨厌礼服，她不喜欢被迫穿得“体面”，肯定要把头发盘起来，又要被化妆，礼服的裙子紧绷绷的，让她动作幅度大一点都不行。

“好的。”佩拉努力装作听话的样子。她甚至有点怀念沃尔图里了。离开妈妈的时候肯定会想她，但是见到之后，妈妈就要挑三拣四了。

“那就太好了，”妈妈说，“还有一点，因为是在教堂，所以——”

“我不会到处闲逛，也不会和宗教人士发生冲突。”佩拉说，“我会面带微笑友善待人，直到仪式结束。”

妈妈终于满意了。

佩拉这一天都没有找到机会单独和妈妈待在一起，威尔总是出现，他们定的酒店也是佩拉单独一间房间。她倒是用能力偷偷看了妈妈的肚子，那里确实已经有一个小孩了，因为月份不大，所以从外面很难看出来。不过十二周的胎儿已经有性别了，那是个女孩，糟糕透了。为什么非得是女孩呢？为什么要来第二个女孩分走属于佩拉的东西呢？

佩拉带着满满的怨念在酒店里睡着了。她早上起床时看到窗外的罗马罩在阳光里。这也让佩拉讨厌，她开始讨厌看到的所有东西。可恶的阳光，可恶的罗马人，可恶的威尔。佩拉决定一整天带着西西里口音说话。

佩拉被拉着去试礼服了。她让自己像一个人偶一样被人随意摆弄，让化妆师在她脸上比比划划，又被妈妈要求试了一件又一件裙子。最后妈妈给她选了一件浅粉色的纱裙，佩拉麻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化着妆、穿着裙子，她已经分辨不出好不好看了。

终于熬到婚礼当天，仪式在教堂举行，佩拉坐在前排的椅子上，被她的外祖父母挤在中间。曾外祖父留在老家雇了保姆照顾，他实在不能挪过来了。佩拉只是在大家鼓掌时鼓掌，笑得脸都僵了。

婚礼誓词很好笑，很讨人厌。所有人丢要死掉，连地球也终有一日会消失，整个宇宙的热寂也肯定会到来，人一生的忙忙碌碌本就毫无意义，誓词中承诺的永远也就是几十年的事儿，更何况十多年前妈妈和老爸结婚也肯定说过这种话。人每天都在变化，细胞新陈代谢，变成忒休斯之船。和你念誓词的人几十年后焕然一新。人类的智慧头脑会变成泥土，好运和厄运随着死亡消散，我们从哪儿来或者到哪儿去，我们的欢乐是否是真的欢乐，我们的幸福是否是真的幸福，我们是否能得到救赎？

可是他们只是沉浸在欢乐之中。只有佩拉会想到这些。佩拉本人也不会是永恒的。常规情况下她会死，然后埋在地下，或者火化，几十年后棺材或骨灰盒腐烂，再过一段时间连墓碑都烂透了。她一直盼着自己能留下自己的名字，被人记住，这样哪怕她死得早早的也不会担心她彻底消亡。艾萨克·牛顿的墓就至今被人瞻仰。

非常规情况下，她会变成吸血鬼。吸血鬼也不会永恒，早晚和地球一起毁灭……比地球更早毁灭，除非他们能移民外星。如果她变成吸血鬼，那么她会看到这个教堂里的人陆陆续续死掉而她还活着。然后她成为哲学家，沉浸在虚无主义的深渊里。

为什么爱人们要约定永恒呢？佩拉不能理解。人类不能保证永远爱着谁，她就是这个物种，所以知道她会是一个善变的人。佩拉把“婚礼”放在她讨厌的事物中，这就是一场人们都在说谎话的仪式。

她最多只能说自己此刻爱谁。她不会去说谎话，去说会永远爱。此刻她的爱情应该是属于阿罗的，这是可以肯定的。但是可能到了明年，她就会爱上其他人。

佩拉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去办一场婚礼。她还算是个传统的人，把婚姻看得很重要，否则她可以重复结婚离婚。事实就是她承担不起婚姻的责任，那也没什么安全感，她或者伴侣都有可能移情别恋，倒不如不结婚。

……说起来她幼儿园时期的结婚对象（叫“前妻”应该不太妥当，她们都没办离婚，所以至今那还是她的老婆才对）已经订婚了，虽然还在上高中。

佩拉的思路越跑越远，等到仪式结束，佩拉回过神来，庆幸自己在胡思乱想中度过了无聊的仪式。

妈妈，你很明智，没让我致辞……佩拉心想着，大家已经站起来纷纷走出教堂了。她拿出手机，妈妈禁止她在仪式过程中玩手机，还要求她静音，现在一看，手机里有弗雷多不久前发来的祝福短信。

……祝福个屁啊。

佩拉宁肯祈祷她老爹跑回来闯入婚礼现场抢回她妈都不想像今天这样看着讨人厌的威尔和她妈结婚。

婚礼之后就是圣诞节假期了，佩拉要回到西西里老家，但是今年一起的还有威尔。如今威尔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她妈妈的丈夫了，也就是说，佩拉的继父——真该死。威尔对她好完全是带有目的性的，只是为了讨好她妈妈和阿列维全家。

回墨西拿的一路上，威尔都在和佩拉的外祖父母聊天，逗得他们哈哈大笑。他可真是有点手段，佩拉讨厌他。到家之后他还和曾外祖父献殷勤。曾外祖父都是一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