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是，是徐世番让你炸的吗？”

张磊有问必答：“是，月前小阁老寄信让罪臣炸毁堤坝，罪臣照做了。”

答到这个份上，已经没什么问的必要了，满堂鸦雀无声。

冯宝川皱紧了眉头，不对，这人不对劲儿。

若他不认，推到天灾头上，自会有许多投机之辈替他遮掩，毕竟谁敢道出皇帝并没有爱民如子的心思。

但是，冯宝川看向场中满脸灰白，一心求死的人。

文臣死谏说的是海卫这种人，不畏生死，以自身之血为万民求安康。

但是让一个自私自利，甚至可以说是恶毒的人主动放弃生命，只能说他遇见的要比死还可怕。

“进诏狱者十死无生，最可怕的…是连死都死不得，他们会扒掉你的皮，割掉你的肉，敲遍你的每一寸骨头，张大人，这可是很疼很疼呢。”女子轻转柔媚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响，恍如恶鬼低吟。

张磊闭了闭眼，他才当了七年的官，他才刚尝到了人上人的滋味，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啊……

“哈哈哈哈哈，我没发现，我真的没发现。”

众人被他陡然暴呵吓的纷纷往后一退，继而一头雾水的窃窃私语，“什么没发现，没发现什么？”“他是疯了吧。”

张磊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眼珠充血突出，狠狠盯着前方，犹如濒死之人死前的挣扎，他快速道：“殿下，您知道步将军是怎么死的吗？是谁泄漏了您的行踪吗？”

他手指着自己的胸膛，高声大笑道：“哈哈哈哈，是我，是我，但又不是我，是他提醒我，让我跟着你，否则臣真的不知道你是……哈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尖利刺耳，犹如指甲划在众人的耳膜上，却陡然戛然而止，他看向宁佑，最终慢慢垂下头用几乎让人无法听闻的声音喃喃道：“你是……太孙殿下啊。”

即使再小，这一刻所有人的脸色也彻底变了。

七年前陛下彻底放弃掩饰太子之子的男儿身份，亲自封他为太孙，可是，他们都知道太孙其实已经死了。

当年宫变导致太子葬身火海，太孙出逃至浙江泉州，却遇上了倭寇犯境，东厂掌印连同东厂十二卫全部死在了边境，纵然后来没有找到太孙的尸骨，但没有人认为还是个孩子的朱承佑能在那场灾难里活下来。

谢泠瞬间冲出人群，红着眼眶揪着他的衣领大喊，“太孙，太孙在哪？！”

张磊狠狠的挥开他的手，手中白光一闪，猛的冲向宁佑。

“不好，他要行刺！”

银光闪过，血迹喷溅，张磊脖子正中一道狰狞的血痕，他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宁佑，随后轰然到地，到死不得瞑目。

他不甘心啊，他真的不想死啊……可他不得不死。

王六双手颤抖，张磊的血还顺着他手上的匕首往下流，他脑中嗡嗡作响，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朱成骄一一扫视过大厅中看着宁佑满眼震惊的脸，抬步缓缓走到宁佑面前，随后陡然单膝跪地，骨头与玉石相撞，发出一声牙酸的声音。

双手掌心叉于额前，躬身而拜，“臣，见过储君。”

他正式行了个觐见储君之礼。

所有大臣一瞬间像是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全部跪地，“臣等，参见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佑独立高台，乌发白衣被风吹的四处飘凌。

她看向冯宝川。

冯宝川抿紧了唇。

“我是京城人士。”

“我家也有一颗梧桐，后来…被烧了。”

“我叔叔们不让我回家。”

“是延长寿命顺带着抑制葵水的药，并且当时有此医术者…不过其三。”

“他们…都要杀我。”

“我必须要走，宝川，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和宁王真的有血缘关系。”

没有人比他们更为震惊，吴允和王六还在浑身颤抖，大脑空空一片。

太孙，太孙，证据早已摆在了冯宝川的面前，宁佑从始至终从未掩饰，他查过所有宗室里的女儿，却始终没往太孙身上想，因为只有他清楚的知道……宁佑是个女人。

他看着宁佑，心口像是被无数把利刃刺穿，他试不到疼，只有无边无际的冷风从中穿啸而过。

“奴婢冯宝川，见过太孙，太孙…千岁。”

东厂众人皆随他双膝而跪，“奴婢见过太孙，太孙千岁。”

……

“看来我们来的不巧。”一道声音从船门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