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十六年
好消息是,徐淑美对夏木繁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与亲近感,拉着她的手喊木木、宝宝,夏木繁唤她妈妈时,她会笑眯眯地答应。
坏消息是,徐淑美智力受损、记忆缺失,对过往经历一问三不知。她虽然能够生活处理,但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见到陌生人有些害怕,只肯跟着夏木繁。
夏木繁既欢喜,又心痛。
欢喜的是母亲没有死,她还活着。
痛的是因为邹建章这个老柴与众人眼里的“好人”,因为姚雁飞这个口口声声没有恶意的歹毒蠢货,母亲人生最美好的十六年时光,原本应该涂抹上绚烂的色彩,却最终素淡如一张白纸,在这个偏僻、贫穷的小山沟里度过。
原本,母亲可以有好的前程。
她成绩好、文笔好、发表过小诗,如果下定决心考大学,说不定能够成为一名田园诗人。
即使不考大学,八十年代改革春风吹进农村,聪明、能干的母亲也可能会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再不济,她的所有才华被埋没在五皮村那个家里,至少她会陪伴夏木繁成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可是,这一切都被邹建章、姚雁飞毁了!
邹建章为什么在带徐淑美回来之后没有选择报警,而是骗众人说她是自己未婚妻?为什么匆匆卖掉工作回老家?为什么在徐淑美生不了孩子、智力如孩童一样时依然没有放弃、精心照顾?
也许好人也会起贪念?
或许他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而善待徐淑美?
可能他因为做了错事而愧疚难安,所以早早病亡?
这些疑问的答案,都被邹建章带进了坟墓,夏木繁无从知晓。
至于姚雁飞……
姚雁飞交代了当年作恶的过程之后,荟市公安局将情况通报星市公安局、湘省省厅,她任职的单位省工会、组织部高度重视,成立专案调查组,目前她已经停职反省,就连脑梗住院的姚父也在接受调查。
姚雁飞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地行事,不就是仗着有父亲兜底吗?
能够纵容女儿肆意伤害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作为省委领导的姚父没有滥用职权、贪赃枉法?谁信!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一查令所有人都惊呆了。
姚父做下的恶事,一件件、一桩桩,足够他判两回死刑!
姚雁飞眼见得专案组开始调查父亲、收缴家中所有财产,吓得魂飞魄散,如丧考妣。可是这个时候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收到消息的夏木繁冷哼了一声。
差点害死母亲,毁了了母亲十六年青春年华,休想善终!
做了恶,总会有报应的,是不是?
夏木繁将母亲带回荟市。
人未到,消息已经在荟市公安局内部传开。
了解事情真相、清楚夏木繁追查艰难的公安局同事在唏嘘之余,也对夏木繁这个今年才进入刑侦大队的新人充满敬佩。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一个六岁的孩子,在所有亲人都放弃寻找徐淑美,派出所宣告徐淑美法律意义上死亡时,依然坚定不移地相信母亲没有死,相信她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等着自己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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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份坚持,她以优异成绩考上华夏警官大学,又主动分配到荟市,从派出所民警干起,不断努力,终于调入重案组得到旧案重启的机会。
即使所有证据都在历史长河里褪色,夏木繁依然不肯放弃,从村里的谣言源头开始,一点一点追踪,顺藤摸瓜,发现重要线索,找到被拐到千里之外的母亲。
荟市公安局彭科局长犹为关注这起案子,收到岳渊的消息之后立马兴奋地一拍桌子:旧案重启,成功解救被拐十六年妇女,这件事可以给咱们局立个典型。等你们回来赶紧写个报告,将解救过程写详细点,我向上头汇报去。今年的模范标兵,非咱们市局莫属!
回来之后,龚卫国、冯晓玉被岳渊抓去写详细报告,顺便放了夏木繁的假,让她好好陪伴母亲,毕竟徐淑美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身边离不得她。
夏木繁带母亲住院,进行全面身体检查。
医生检查过徐淑美的身体之后告诉她,病人当年脑神经受损,导致创伤性失忆,脑中淤血压迫,语言功能、运动功能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经过十几年调养,徐淑美脑中淤血已经散开,损伤情况已大为好转。见到夏木繁之后,徐淑美在强烈的刺激之下记忆有了恢复的迹象,医生建议让病人多接触过去的生活环境,与亲人多多沟通。
于是,夏木繁带着徐淑美回到新樟镇五皮村,试图唤醒母亲的记忆。
当徐淑美的身影出现在村口,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所有人都涌过来,像看稀罕宝物一样夹道欢迎。
“淑美没有死!”
“满银家的还活着咧。”
“繁繁这丫头,了不起啊……”
更多的人,都在谴责夏满银与他母亲郑惠菊。
“大人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有良心。”
“淑美婆婆早就嫌她只生了个女儿,见她失踪了一点也不伤心,巴不得快点让满银再找一个生儿子。”
“可不是?还到处造谣说什么她和知青勾搭,我呸!”
“满银也不是个东西!”
“老婆丢了,也就伤心了三个月,后来进城找了个家里开副食店的,心马上就偏了。”
“要不是派出所规定要失踪满两年才能销户,我看他恨不得马上就换个老婆。”
“淑美对他多好啊,每天中午送饭。要不是给他送饭,她哪里会被人拐走?唉!所以女人呐,就不能对男人太好,男人都贱!”
郑惠菊听到众人的唾骂,一张老脸羞得通红,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这个前婆婆总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只得舔着脸走上前,对夏木繁说:“繁繁,你辛苦了啊。淑美找到了就好,要不,到我家坐坐吧?”
夏木繁现在
心情愉快,也没计较旧日恩怨,挽着母亲的胳膊,笑眯眯地说:“妈,这里就是我们以前的家,你还记得吗?这个人,就是你以前的婆婆,坏得很,还认得不?”
郑惠菊脸皮抽了抽,习惯性地想骂她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