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新人
但凡换个时间,不是堂嫂进门的日子,舒舒都不会忍着。
谁还不是贵女了?
舒舒忍得,郭络罗格格却不会忍着,她涨红着脸,站起来扬起手来就要对舒舒甩耳光。
舒舒一把捏住郭络罗格格的胳膊,甩到一边,也是恼了。
这是没事找事?
真要动手?
自己还想要学着人前做个宽和人,可孝母维护生母也不当是过错!
清如起身拦在舒舒前头,带了郑重道:“都是姊妹之间斗口,还是不要惊动了前面的长辈为好…谁对谁错的,还能掰扯到御前打官司不成?就算不顾及自己,也想想皇子阿哥体面…”
一场闹剧,随着郭络罗格格甩袖而去落幕。
舒舒看着郭络罗氏的背影安坐,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
清如没有法子,只能自己亲自送了出去,少不得到正房女眷处低声跟伯夫人与觉罗氏悄悄禀了。
伯夫人最是疼爱舒舒,哪里受得了这个:“什么东西?还不是皇子福晋呢,这就上门来欺负人?”
觉罗氏的脸色也不好看,现在不是皇子福晋,可下個月就是了。
现在还顾忌着,到时候没了顾忌欺负舒舒怎么办?
就算舒舒不是能吃亏的脾气,可到底碍着长幼尊卑的名分,少不得憋气。
郭络罗太太脸色也难看,可人是跟自己来的,到底担了干系,连忙告辞追了出去。
花厅里,贵女们齐齐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的说起郭络罗格格。
同族的三格格惊讶道:“只听说长得好,没想到是这样脾气秉性!”
后邻那拉格格附和着:“是啊,都说蒙古格格性子彪,郭络罗格格也差不到哪儿去…”
有蒙古亲戚的宗女格格则是八卦道:“她亲外祖母是蒙古贵女,带了蒙古血统…”
舒舒则是低声哄着小表妹:“不用理睬旁人胡吣的话,她是想要旁人敬着她,我没接茬才发作到你身上…”
小格格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小声道:“嗯,就是欺软怕硬…不敢直接找表姐的不是,就拿我做筏子,倒闹得自己灰头土脸…”
八旗之中联络有亲,即便无人特意宣扬,郭络罗格格今天不妥当之处也会传开。
舒舒之前说的还算客气,只说了“不请自来”、“口无遮拦”、“见识浅薄”,实际上最诟病的是“没有教养”。
不管是不请自来做了恶客,还是当众大喇喇的讲究觉罗氏的娘家,都不是规矩人能作出的事。
舒舒心中却憋着气。
就算旁人背后讲究郭络罗格格不好,也没人敢当面说,对郭络罗格格来说无关痛痒。
凭什么?
难道自家这冤枉气就要白受了?!
等到清如回来,将舒舒拉到旁边的屋子,劝告一番:“姐姐今天也太鲁莽,忍她两句又如何?现下嘴里痛快,可万一传到宫里去…就算她有十分错处,可姐姐这一回嘴也落得三分不是…”
舒舒自是晓得这是好话,世人就是如此,严于律人,喜欢找不是,恨不得旁人都是圣人。
郭络罗格格的不规矩肉眼可见,对她苛责的反而不会太多,大家会觉得她失了父母教养,被尊贵的外祖父娇宠,有不当之处也情有可原;而像舒舒这样正常家庭长大的女孩,反而当宽容、忍让,不与之计较,否则就会被人挑剔说嘴。
这完美福晋的人设立不得。
舒舒想着,轻声解释着:“除非一直让着,否则总有对上的时候…与其吃亏受气,还不如开始就将撅回去…倒是连累了弟妹,小心她记仇…”
清如脸色一下子红了,瞪了舒舒一眼,娇嗔道:“姐姐混叫什么?”
姊妹俩嬉笑着,将郭络罗格格的事情丢到一边。
前院传来消息,花轿已经出了郡王府,往回折返。
八旗军民在内城分片居住,董鄂家与顺承郡王都是正红旗,都在西城这一片,路上不到两刻钟的路。
舒舒带着一干贵女往前院去观礼。
少一时,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到了。
花桥落地,新郎射轿门,然后就是清如这个“全福少女”出场,拿了天地桌上的脂粉,用手指蘸着在新娘子的两腮上抹,一面红,一面白,谓之“添脂粉”。
舒舒这个小姑子,也要充当工具人,拿着一个半尺高的银鎏金的瓶子,送到新娘子手中,新娘子手中本来还捧着苹果,就一手托着苹果,一手抱着宝瓶下了花轿。
接下来拜天地父母,夫妻对拜,新娘子就被送到新房“坐帐”。
新房里里外外都贴着红喜字,却是满人规矩,贴的是单喜字,而不是后世常见的双喜字。
只因满人认为,双喜字是“奸”的别写,用它来贺婚嫁不吉利。
新房里又是一大串的规矩行事,撒帐子,新郎挑盖头,“插花卜喜”,夫妻喝合卺酒,然后就是吃子孙饽饽与长寿面。
子孙饽饽是娘家准备的,长寿面是男方准备的,子孙饽饽要“生”,长寿面夫妻对坐,互相喂着吃。
这一套下来,新娘新郎都臊红了脸。
新郎出去敬酒陪客,长辈女眷也都去坐席,舒舒与清如才算派上用场,在新房里陪着新娘。
新娘子与舒舒同庚,月份大几个月,闺名桂珍,长了副笑面,行事很是周全。
“我可惦记上了,大嫂陪嫁了两箱子书,回头可要借我两本瞧瞧…”
舒舒笑说道,两人认识多年,自然也不生疏。
因皇帝推崇儒家,八旗汉化已经不止于勋贵百姓,连宗室也如此,新娘子的陪嫁中就有不少书籍字画。
桂珍爽朗一笑:“妹妹喜欢只管拿去,那些不过是装点门面…前几年宗亲里不少格格闹着结社,还给我发过帖子,只是我看书就头疼,倒是清如妹妹这里,赞的人多,还是个小才女呢…”
清如听了,带了腼腆道:“不过是闲着没事打发时间,用来自娱…外头世界这么大,咱们能见的就是京城这巴掌大的地方,没去过的地方,没看过的地方,书中尽有,权当是去过,看过了…”
舒舒在旁跟着点头,这也是她与清如投契的缘故。
清如能有这般见识,还真是难得,多少贵女闺秀学着琴棋书画,想的是以后夫妇和美这些,只有她想的却是自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