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人流多,车马不好挪动,黛玉一行人再回府天已经暗了下去。
去华安堂回了话,二人回了四方院安歇。
不只是夜间的安歇,而是连接几日闭门上锁的安歇。
第二日一大早,陈愉便叫了杏月去华安堂告假,因近日忙碌不得闲,身子吃不消,要好好休养几日。
陈母担忧陈愉,不仅应了话,还特意嘱咐杏月给黛玉带话,二爷不爽利二奶奶也不必过去请安了,好生养几日,待缓过来再过去不迟。
于是,黛玉收拾好拉开门,就见院中的丫鬟满脸喜意地在院中活动。
只伺候自家院中的主子简单,尤其陈愉这儿除开必要的,杂事并不多,院子正门锁了不会有别人来,闲来无事院里人还能从后门出去溜达,比开着门舒服多了。
四方院一般很少人来,只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个主子过来呢,瞧见人躲懒总归影响不大好,锁了门里面做什么外面就管不着了。
陈愉不大管院里的丫鬟们,跟宝玉的纵容不同,陈愉的不管带了丝不容忽视的严苛。
你令我满意后,其余的事情我不拘束你,甚至别人要用你你还能拿我做幌子不去。
首要前提是满意,因伺候不周到、没眼色、说话不中听这样的小事,被杏月换人的例子并不是一两个。
因此,四方院的丫鬟,无论大小,随意中都带着十分的精心。
黛玉想着琥珀对这边丫鬟的评价,心中暗自点头。
她早起洗漱时不过是多问了一句西厢房,杏月就带人将屋子打扫了一遍,待用完东西那边已经随时候着了。
陈愉用完饭回了里屋休息,黛玉无事可做琢磨起了自己的书房如何安置。
说是琢磨,也不太用怎么考虑。这几日闲了黛玉常想这处如何安置,没有实际着手,心中已经有了细节。
贾家到底是别人家,黛玉虽是住了多年,仍不好只按自己心意来。便是潇湘馆,许多固定的摆设不好随意变动,好容易有了自主的地方,心里自然舍不得放下。
大三间的房,来了人总该有小坐的地方,传统堂屋布置有些呆板,倒是可以换个样式。
靠北的屋子可做成寻常一室书房,靠南的屋子则可设成较为私密的暗室。
黛玉大致拟定了样子,杏月琥珀几个陆续问着,敲定了具体如何摆设。
物件摆放可从嫁妆中拿,不需要另外购置,不用知会陈愉,杏月叫人从后门出去叫进来几个粗使婆子,小半天就将三间屋子整理出了样子。
陈愉下午出屋用饭,那边已经收拾了妥当。
这两日一直是陈愉带着四处走动,此时看陈愉出门,黛玉率先发出邀请。
陈愉虽一直在里屋躺着,可从开着的窗子听到院子里热闹,心里本就痒痒,看黛玉相邀欣然前往。
一进门的堂屋抬眼是幅寒梅图,两侧挂着咏梅的题句,前面摆着一条案,案上正中放着小座钟,左右各是一精致珐琅器。案旁摆放着花几,插着几枝显然是现摘的红梅。
到此还是寻常布置,其他就不大相同了。
堂屋主位没有放置一桌两椅,而且在靠中间的部分放了方长桌,桌上放了个棋枰,紧靠着桌还有个炉架,桌周边摆放了一圈形态各异的座位,扶手椅,玫瑰椅,方凳,圆凳,方墩,圆墩。
明明是死物件,被人这么一摆放竟多了几分生动。
陈愉挑了个顺眼的坐了坐,才随人绕过座屏去了北屋。
西边靠墙是一排书架,北边靠窗是一张长桌,放着笔、墨、纸、砚、笔洗、水丞等文房,几个摆件,诸如笔筒等也都是极为精致可供欣赏的。
东边靠窗设了张琴几,放着古琴,前有琴凳,想到黛玉临窗抚琴的样子,陈愉有些期待春日海棠花开。
相比堂屋、北屋,南屋明显私密了许多。
和堂屋用落地隔扇隔开,靠西摆了张罗汉床,南墙挂着两幅仕女图,靠东窗子旁放了张矮条案,附带着两个矮凳。
“这边倒是空荡荡的。”
“有简有繁才是相宜,”黛玉再次将人引到堂屋,“可合你心意?”
陈愉点头,抬手从玉石罐中拿起一颗黑子放到棋盘上。
“来一局?”
陈愉兴致来得突然,黛玉也不扫兴,随意挑了个凳子落座。
比起作诗,黛玉不大擅长下棋,只是她天生聪慧,知晓规则后便通了,即便平日不下,立时拿出来看着也颇为精通。
陈愉棋艺并非十分精湛,只比迎春好上几成,不过对弈起来,陈愉让黛玉耗费的精力远胜迎春。
陈愉下棋路子不是很正,不守只攻,奔着损失己方四子,也要拿下对方一子。
顾前不顾后的下法让人头疼,黛玉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将人赢了。
“今儿棋到这儿,明儿一起试试琴,瞧着样子不错。”陈愉颇为满意地看了看北屋放琴的方向。
“你,”黛玉略显惊讶,下棋还算正经,男子学琴可是十分罕见了。
“在下不才,琴棋书画,都略通一二。”陈愉故作得意,看黛玉轻笑继续道,“不过我对琴研究不深,你若得了兴致,可把吴丫头叫来解闷,她一向喜欢琴,估计能和你说到一块儿去。”
“吴丫头?”
“是府里的表姑娘,比你小个两三岁。
母亲是老太太娘家庶出侄女,家里败落了,和当家兄长感情不深,干脆过来投奔了老太太。头两年人因病没了,如今只留下个女儿,就在老太太那儿住着,姓吴,小名燕来。
她前些日子受了风寒这几日没出过门,赶巧你进门没碰上。”
这位吴家姑娘也是个命苦的,黛玉念及自身轻叹一声,再看陈愉心里又是一阵惋惜。
嫁进来之前黛玉曾听凤姐说过,据传陈愉性情温良,处处妥帖从不和人争执。不过照她如今所见,字迹洒脱,棋路锐意,若不是身子不好陈愉定不会是今日这温和性子。
她们已经是夫妻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陈愉为她费心,她也是想回报些的。
“待嫁时我新得了首曲子,可有兴致品评一二?”
他家奶奶今日格外主动,陈愉收拾了棋局,对人笑道。
“不胜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