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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信寄出,又是迟迟没有回音。
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我收拾了灵石灵丹就要去救人。哪知刚闯到合欢宗山门,小姐妹就像早有预知一般带人堵在那里。
我软磨硬泡,嘴皮都说破了。她却只一声令下,把我长剑卸掉,灵力封住,捆成茧拎回洞府。几日来哭了哭了,闹也闹了,就是不准我出山门。
我知道她怕我出事,可……我不能舍下佴释之不管啊。
被锁在屋内不得消息,我心中像是被一团细火反复熬煎。时间久了,脾性越发差。好几次气得来探监的小姐妹摔门而去。
如是不知过去多久,又到一日,我盯着墙上的和合秘戏图默默出神,忽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自从被封了灵力,我便沦落个神通全失。若非底子还在,早已辟谷,无需饮食,恐怕连凡人都不如。
此刻我被罚“面壁”,动弹不得,听见脚步声临近,只当是小姐妹又来找不痛快,哪怕闻见最喜欢的虞美人酒香,也强撑脸面,努力不为所动。
脚步在我身后停下。离的很近。
“不是不让我出去吗,还来干什么?”我幽幽怨怼一句,耳朵却竖起,不由自主地仔细听着。
一声轻响。她把酒坛放了下来。我暗暗吸一口气味。
啊,好香。
正心驰神往,忽然想起还在冷战,赶忙佯怒道:“别以为拿了好酒,我就会原谅你——亏你想得出来。哪里就馋死我了呢?”
说着,又默默吸一口。真的好香……不,不能服软。
尚在万分惋惜时,却骤然察觉出异样。不,不对,这个味道!
我仔细辨别身边的气味,忽而语无伦次:“是你、是你吗?是你来了对不对?”
定身咒和绳子双重捆缚,我全身只有双目与口尚且自由。到此时,一双眼睛望不见身后,只有竭力瞥开,去瞧他落在地上的影子:“快给我解开,佴释之,让我看看你……”
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他却依旧不言不语。那双带着独特暖香的手缓缓伸出,覆上了我的双目。
眼前陷入黑暗,我心下不安,身子倒是骤然松快。我知道他给我解了绳子,忙顺着他的手去摸索他的身体。
我急需一些碰触和温度,来确认他的存在与鲜活。
伸出去的手并未落在实处。他比我实在高出太多。摸不到人,我又是委屈,又是不解:“你干嘛?为什么不让我看你?”
他终于开口,带着浅淡的叹息:“我阿菱见了我,便不再喜欢我了。”
“为什么?”我心里打个咯噔,“你毁容了?”
趁他愣住的工夫,我迅速扒开挡着视线的手,回头看去。
——瘦了。下巴尖尖,唇间没有多少血色,像大病初愈。黑发齐耳,一刀切似的整齐柔顺。再往上看,肤白如玉,俊眉修眼。盈盈目光闪烁,其间风情,温软尤胜往昔。
简言之,更好看了。
我松了一口气:“这不是好好的?”
佴释之有些讶异,伸手摸摸我的眼睛:“阿菱不觉得,我如今的模样,有些……鄙陋吗?”
嗯?
我又看看他——要脸庞有脸庞,要身段有身段。除了脸色看着不大好,教我忍不住想找楚介算账外,没别的问题啊。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比以前丑一些。我跟他都这么熟了,又不会嫌弃他。
想到这里,我直言不讳:“虽然的确没有我漂亮,但是比起别的男人,还是好看不少的。”
似乎并没有预料到我会这样回答,佴释之怔忪片刻,低声喃喃:“可是,我的头发……”
“头发怎么了?”我顺手摸过去。
他原来的头发都叫雷火烧没了,沉睡一年又长出来,长度尚短。好在和以前一样的乌黑亮丽。
佴释之任由我摸,温驯如毒蛇收敛自己的尖牙。他犹豫着开口,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阿菱以前,不是很喜欢我的头发吗?我也一直悉心养护,如今没有了……”
他这么一说,我顺势回想,好像真是。他头发长得好,我的确总捏在手里把玩的——可那是因为和他躺着舒服,玩头发来消磨时间、增加情趣。
是因为他,才喜欢玩头发。不是因为头发才喜欢他!我几时摸过别人的头发?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不肯回信吗?
想到这里,我气不打一处来,简单解释了两句,便拉住他领子问罪:“你是傻子吗?为这种细枝末节的事耽误这么久,我在你心里便是这样的人吗?”
他被我摇晃几下,如梦初醒。抿着嘴微笑片刻,方把我拥进怀里,缓声道:“缘分来之不易。我总是期盼阿菱能更爱我一点的。”
我心里一软,扭扭捏捏问他:“这么怕我嫌弃你,怎么还是来了啊?”
他垂下头来看我,那发丝也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造出一片阴影。他微微叹气:“虽然害怕,却更难忍受见不到阿菱啊。”
臭男人。睡了一年,嘴怎么更甜了?
我一面美滋滋,一面又想起他毕竟重伤初愈,担心恢复得不好,打算拉着他去后面卧房探查探查。
佴释之任由我牵着,只是在我拎起酒坛子转身的时候,忽然又叫住我。
“阿菱。”
怎么了?
他指指一旁墙面,温温和和开口:“阿菱……方才我便想问了。你在上面绘制这些,是因为喜欢吗?”
什么?
我不明所以看过去,待瞅清他所指内容后,饶是我这种不知羞的妖女,也免不了老脸一红。
他他他……他指的是墙上的春宫图!
虽然自小看惯了这些东西,但被佴释之指出来后,竟然久违地感到羞耻。
我踮高了脚,用手捂住他口,恶狠狠道:“闭嘴,不许问。”
佴释之没法说话,只能含着笑点头。
该死,他一定又在取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