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进宫
夜幕之下,国公府外只有一辆两骑的马车,若非外面站着一穿着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还真看不出这马车是从宫里来的。
老太监向陆轻染弯腰行了个礼,“侯夫人,您小心。”
“请问是宫里哪位贵人召见?”陆轻染问。
“夫人先上车吧。”
既这老太监不肯明说,陆轻染多问无益,总之这一趟进宫,凶多吉少!
上了马车,陆轻染坐进里面,随着马车启动,她打开车帘,冲躲在暗处的段嬷嬷看了一眼。
刚离府的时候,白景川未上前搭一句话,他刚回京,自是不想让白家莫名被牵连,这可以理解。
而宁国公府和宣阳侯府根本指望不上,他们盼不得她出事呢。
唯一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马车直接进了宫门,经过长长的甬道,碾过凸起的石砖,绕过几座长廊,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铛铛铛……
这是……木鱼声!
鼻息间同时也闻到了佛香的烟气,她打开车帘,看到的是一座小佛堂。
周围影影憧憧,竟在一片林中,空寂而凄寒,唯那佛堂里一抹火光,在夜色中摇曳,仿若在指引着她走近那里。
看到这小佛堂,她也就知道召见她的人是谁了。
太后,她一心向佛,曾有出家为尼之念。皇上登基后,在深宫为太后修了一座小佛堂,以供太后清修。自那儿之后,太后幽居于此,从未踏出过佛堂一步。
“夫人,太后娘娘在佛堂里等您。”
说完,那太监退出了这院子。
陆轻染深吸一口气,耳边伴随着木鱼声,鼻息间闻着佛香,眼睛循着那抹光亮,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佛堂供奉着金身佛像,供桌上摆着各色供品,当间一香炉。香炉内燃着一把佛香,佛香燃烧时如莲花是吉象,但眼下这把佛香却是高低明灭。
穿着黑缎宫服,以金线绣九凤,威仪而庄重,但她满头花发披散着,正跪于佛像前,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木鱼。
那木鱼声稳而沉,但仔细听来,也能听出一丝乱。
陆轻染站在太后身后,并未出声打扰。就这样许久,随着那木鱼声停,太后慢慢站起身来。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陆轻染向她行礼。
太后淡淡问道:“佛前怎不见你跪拜?”
“佛不缺臣妇这个信徒。”
“佛普度众生。”
“臣妇还是觉得靠自己更牢靠。”
听到这话,太后低低嗤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来,看向陆轻染。她打量着她,视线很快落到了她的肚子上,眸子一下深了。
在太后打量她的时候,陆轻染也在打量着太后。
这位深居后宫的太后,盛朝最最尊贵的女人,她老了,虽然保养得当,但脸上的皱纹还是很多很深。她的眼睛也浑浊了,只是浑浊中透着几分威凛。
她还在看着她的肚子,这让陆轻染恨不自在。
“不知太后娘娘召臣妇进宫是为何事?”陆轻染说话的时候,手中帕子稍稍遮挡了一点肚子。
这时,太后太收回视线,朝着西屋走去了。
陆轻染跟上去,进了西屋,见太后已经坐到了罗汉床上。
而罗汉床的条案上放着两碗黑色的药汤,她心猛地突了一下,如来之前料想的那般,这一趟果然凶多吉少。
“本宫这些年一心礼佛,甚少插手宫里宫外的事,可不曾想竟出了这么些乱子。皇家的颜面几乎荡然无存,而你,哼,你若是个知廉耻的,断也不该活到现在!”
陆轻染看了一眼太后身上的凤衣,威严霸气,这可不像什么常年礼佛,无欲无求的样子。
“不知长宁王怎么样了?”陆轻染问。
“你问本宫?”
“太后是长宁王的祖母,定然心疼他幼时丧母,在尔虞我诈的深宫艰难长大,如今又一而再被人陷害。”
“你倒也不必试探本宫,本宫自然不希望他有事。”
“是。”
“可今晚他拿刀对着皇上,确实太冲动了,且看皇上如何处置他吧。不过他是他,你是你,本宫为正风气,必不能饶你。”
说着,太后指了指条案上的两碗药汤,“这两碗药汤,你选一碗吧。”
陆轻染看了一眼那两碗黑汤,其中一碗有毒,一碗无毒。这时,她却无法理解太后的意思了,她是希望她死,还是不希望她死?
“娘娘,臣妇也是被人陷害的。”
“又如何?这么一桩丑事,一旦为泄露出去,长宁王的前程便彻底断送了。”
“可我腹中的孩子是长宁王的骨肉。”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那就请太后为臣妇选一碗吧。”
太后眯眼,显然没想到陆轻染会这么说。
“行,本宫便当亲自送你上路了。”
说着,太后将两碗中的其中一碗推到了陆轻染跟前。
陆轻染身子僵了一僵,这碗是有毒的那碗。
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陆轻染大抵猜到了太后的心思。只要裴九思活着,就不怕以后没有孩子,而之所以有一碗没毒的,是因先前太后不确定皇上会不会杀裴九思,若他被杀了,那青山没了,也就她肚子里这根独苗了。
而现在,她将一碗有毒的汤药推给了她,应该是太后得到消息了,裴九思没有事。
裴九思没事了,但为他的名声和前程着想,所以太后要清除她和孩子。
想到这些,陆轻染倒是松了口气。
在她这里,裴九思也是山,她得靠着他,得他庇护,他这座山没了,她再挣扎也没用。
“喝了吧,至少可以走的体面一些。”太后道。
“娘娘看重长宁王,而这个孩子于长宁王来说,何尝不是助力。”陆轻染直面太后,眼眸沉静道。
太后盯着陆轻染,眼里有藏不住的惊艳,“你很聪明。”
“谢娘娘。”
“可惜只是小聪明。”
“娘娘什么意思?”
“你腹中这孩子只会是老九的催命符,本宫清楚这一点,老九更清楚。”
“臣妇不懂……”
“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