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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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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铃杏僵硬着身子,弓起的脊背像是有股电流往上蹿,麻木中泛出酸涩的疼痛,曲小棠记忆里那些有关司见月的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过,无不述说着他埋藏多年的心意,他当然不是一见钟情。

她喃喃着说:“我知道。”

厌听收回放在她身后的目光,转而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她的眼睛是多情明媚的桃花状,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如镜如泉,仿佛生就装不下任何人。

天真,干净,爱恨分明。

她现在是个凡人。

厌听突然就不笑了,唇角下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又好像透过她在看着别人。铃杏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便听到他说:“不。”

他喉咙发紧,每个字都像是从唇齿间用力地挤出来的,恨恨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

铃杏忽而没由来地心悸,脑海里似乎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又转瞬即逝。这种感觉像瓶中沙漏顷刻流尽,想仔细去看,玻璃瓶却碎在了手里,她拼命地想抓住流沙,然而只徒劳抓了一手的血迹而已。

不,不可以……

她必须记得的,她怎么能忘了呢?

“厌听,我好像不太记得了。”铃杏的心脏似要跳出胸腔,呼吸也急促起来。她颤抖着抓住厌听,神色急切得近似恳求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厌听叹了口气,“季铃杏……”

“季铃杏。”

有道如淬冰雪般清冷的声音响起,生硬地打断了厌听,不让他说下去。铃杏心中咯噔一下,蓦然回过眸去,便见玄衣少年长身立于青铜石门后。

他长相俊美,素来温柔的凤眸里戾气难掩,一道血痕从眼角横贯至鼻梁,狰狞而触目惊心,袍上歪斜横生的魔纹像诅咒般绣了满身,隐隐萦绕着丛生邪气,似在无边惨色的山水画上狠狠甩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生生破坏了和谐,有种破碎般的凄厉。

嘀嗒、嘀嗒——

他的剑尖处血珠颗颗殷红,串串滴落。

铃杏怔怔地把视线逐步往上移,劲瘦如出鞘利刃的腰身,血迹斑斑的衣襟,苍白胜雪得犹似不见阳光的肌肤,以及阴沉森冷的红瞳。

那双凤眸本该是黑白分明的,像是棋盘中玉石做的棋子,又像是被夜色浸润的星子,璀璨不足而莹亮有余,冷淡非常却又隐埋温情,每每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含着清浅而微不可察的笑意。

可是现在通通都没有了。

那诡谲的红瞳里,甚至没有活人的情绪。

铃杏几乎是立即就意识到,或许重来一世,她依然还是和她想补偿的那个司见月错过了。在庆元二十八年的冬天,在她将契魂引狠狠打入他心口的那个瞬间,或许他们就永远地错过了。

司见月像朵高傲又脆弱的小花,得不到爱意的浇灌就会枯萎,他每天忍着剧痛掰掉自己的一片花瓣,一瓣又一瓣,数着日子过。直到他身上连一片花瓣也没有了,只剩下鲜血淋漓的躯体,他终于慢慢地枯萎在每个被她冷落的日日夜夜里。

那个苦苦压抑着爱她的少年还是死了,这口气他撑着两个月才咽下去,现在站在那里的,已经不是他了,是刚从无间地狱里爬出来的玉面修罗。

他变成了妖魔。

其实在苦忘崖的那两个月里,并没有像铃杏想象中的那样风平浪静,只是她一心重铸剑骨,连隔壁厢房的司见月死了几回都不知道。

契魂引总共发作了三次,第一次来势汹汹,好在幸运地被铃杏发现了,那个生不如死的晚上,在她怀里,他恍惚地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

正是因为每次断断续续的清醒,他茫然失措地睁开眼睛时,铃杏都守在他的身边,所以司见月发狠地抵挡住了那股争夺他身体掌控权的力量,虽然痛苦不堪,可他还是活下来了。

第二次发作的时候,铃杏已经闭关修炼,根本没有察觉。是司见月不想打扰她,咬紧牙关,硬生生自己扛下来的,痛死也没打算向她求援。

司见月其实并不知道那是情蛊,铃杏从头到尾都没说过那是什么,可他竟也不曾问过。

他甚至以为那只是某种毒药,是铃杏不信任他才下的,大概每月就发作一回,熬过就好了。他傻傻地想,或许铃杏信任他以后,就会给他解药,不过不给也没关系,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好。

他这么乖,她会喜欢他的。

……对吧?

第三次发作的时候,铃杏还是没有发现,但这回比前两次的痛苦加起来都还要剧烈,司见月封闭自己的五感和穴道,却也只强撑了半个时辰。

司见月倒在地上,模模糊糊地明白过来——

这一回,好像熬不过去了。

脑子里有道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语调冰冷地告诉他:“死心吧,你已经逃避了足足千百年,什么都不记得,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什、什么?

眼前突兀地闪过某个似曾相识的画面,红绸薄缎龙凤烛,好像也在举办婚宴。新人拜过天地,一同入了洞房,那夫郎就这样背对着他,也如他曾经那般小心地掀起嫁娘的红盖头——

少女眉心一点金钿,衬出几分神性。

赫然是季铃杏!

司见月呼吸一滞,心脏都快要跳不动了。

新婚夫郎缓缓地转过身来,竟是与他一模一样的容颜,只不过五官轮廓要更成熟些,已经不是光风霁月的少年,而是个强势而沉稳的男人了。他眉宇间有如偏执般的痴狂,眸底是沉郁得可怕的极致占有,却又表现出刻意平静的臣服与顺从。

男人握住季铃杏的手腕,轻轻摩挲着。他嗓音低沉,温声道:“喝完这盏交杯酒,我就放你走。”

季铃杏被他握着,像被毒蛇缠住般难受,神色是伤人的厌恶,却始终挣不脱这桎梏。她忍着临近爆发的脾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并不回话,高大颀长的身躯无声无息地委落下去,蹲在了她的腿边。他的动作轻轻的,声音也是轻轻的:“我只是,想你再陪陪我。”

“……”季铃杏艰涩地说,“我不会爱你。”

他僵了僵,攥着她裙角的手指用力得发白,半晌才克制住没有发抖,“别,别说。”他悄悄地又靠近了些,像受了伤的小兽怕冷般靠近暖源,“你可不可以别说出来……你明知我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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