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白
花燃一脚踩住崔老头的手掌,屋檐下灯笼散发的光芒打下来,她的脸被光线分割,一半在亮处,另一半在阴影下,像个凶煞阎罗。 崔老头哭喊:“我说实话!说实话还不行吗,姑奶奶别踩了,手要断了!” 细线像是蜘蛛网,把崔宸和崔老头两只猎物紧紧粘住,挣扎不得。 崔宸咬牙道:“蛊是从鬼市买来的。” 花燃:“你们装惨骗人,给人下蛊,为的就是钱?” “是,我们很缺钱。”崔老头哇呜乱叫。 “我一把老骨头带着一个小娃娃,什么也干不了,修为又不高,每天都在饿死边缘,后面做起这个买卖才勉强糊口。” 花燃:“我不相信你们的解药会彻底解除蛊毒,一旦蛊毒消失,你们只会被撕成碎片,所以相当于你们有源源不断的收入,一次解药一百灵石抵七天,一人一年便是五千二百,若多几个人,灵石便是成倍增长,你管这叫勉强糊口?” 崔老头咳嗽两声,按压着心口,“我们并不是见谁都下手,专挑那些穿得好又出手阔绰的有钱人,这蛊毒也是前不久才出现在鬼市,一只蛊花费要不少,我们全部身家也就买了三只,你是第三个人。” “我只是想攒点钱买丹药提升小宸的资质,让他能够提高修为,至少在这个世上能多一点保命的本事,原先的打算攒够一万灵石就收手,换个地方生活。” 结果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途,在一开始就惹上不该惹的人。 崔老头苦兮兮地恳求道:“你要消气就对着我这把老骨头吧,小宸什么也不懂,只是听我的安排做事,你饶他一命,让我做什么都行。” “闭嘴,求她干什么?你觉得她会放过我们吗?”崔宸抬头,恶狠狠盯着花燃。 “我既然敢做自然想过后果,今日运道不好被你抓住是我活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狼崽子一样的目光在夜色中亮得发光,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锐气与不甘,说起死字也是这般无所畏惧。 花燃:“我对你们的命没有兴趣。” 若是真想做点什么,两人早就没办法好端端站在这里说话,她也不会任由湛尘喝下那杯茶。 在知道湛尘所中的蛊后,她的思路逐渐清晰。 花燃:“带我去鬼市。” 她要挖出幕后之人。 崔老头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鬼市不是每天都开,只有在固定的日子才会开启,花燃不再理会崔家两人,又用推车推着湛尘回去。 像崔家爷孙这样的人在这世间遍地都是,她并不厌恶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同情他们,人生在世所做的事情都是由自己选择,所得到的后果应当也由自己来承担。 有人在困境中坚守己心,也有人为利益不择手段,说到底不过人心而已。 这些都与她无关,不相关的事她从来不在乎。 回到客栈,湛尘彻底清醒过来,先前一幕幕混沌而破碎,他躲避花燃的视线,踉踉跄跄推开房门走进去。 花燃岂能让他蒙混过关,紧跟其后走入房间,她绕到湛尘面前,捏住他的下巴喂了颗丹药。 “清醒了吗?” 蛊毒刚解,湛尘身体忽冷忽热,花燃说话的声音像是离得极远,他胡乱点点头。 “那就好,聊聊你咬我的这件事。”花燃拉扯衣领,露出锁骨的牙印。 湛尘目光只在她锁骨处停留一秒,便像是被烫到一般狼狈移开,雪色肌肤上的痕迹如此显眼,无比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先前的荒唐。 “我……” “你得负责。”花燃打断他的话,点点唇瓣,“你还亲我了。” 回忆在脑中炸开,中蛊毒时的幻象重现于眼前,湛尘整个人都是木的,耳边一片空白,只看得见花燃的嘴唇张张合合,却一个字都没有入耳。 花燃伸出手在他眼前摇晃,“你不会是不想认吧?” 湛尘身上突然爆出猛烈的灵力,无数金光在他身侧围绕,他微微弯腰,嘴唇泛白,一双眼失去焦点。 花燃:“你这是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 碰一声,窗户被推开,湛尘已经不见踪影,徒留被灵力席卷过的一地狼藉。 花燃气笑了,有本事他这辈子都躲着她! 荒野,草木寂静。 一个个金光璀璨的字体缠绕在湛尘周身,他的修为开始晃动,练的是无情道,修习的是玲珑心,他可以爱天下苍生,花草树木,却独独不能爱上一个人。 暴烈的灵力将周围一切粉碎,在体内逆流冲撞,他半跪在地上,冷汗浸湿僧袍,他封闭五识,在心口画上阵法,不让花燃察觉到他的异样。 他克制过了…… 试图让一切回归正途,然而今日之事证明,他根本无法放下。 二十几年的短暂人生里,他在大道上踽踽独行,看不见途中的日升月落,听不见鸟语蝉鸣,他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原先的轨道也应当是这样继续走下去。 忽然有一天,沙漠涌出甘泉,荒原开出花树,月亮洒下清辉,朝阳涌入他怀。 原来他见山是山,见海是海,见花便是花,可是现在,云海翻滚,江潮澎湃,空茫的灵海冒出一朵朵花来。 天平两端是佛与人,当花燃出现在天平上时,结局就已经明了。 原先花燃玩笑般地在他灵海中扔下一把种子,如今寸草不生的灵海里,种子生根发芽。 破碎而凌乱的灵力被压下,暗沉沉的深夜里,湛尘脱下染血的僧袍,清理好身上的伤口,一步步往回走。 花燃被惊醒的瞬间细线已经飞出,在看清来人后停手,刚要抱怨一句,忽然话锋一转,横眉冷对道:“怎么不跑了?半夜三更在这里干什么?想刺杀我?” 湛尘从阴影处走出,眼中晦涩挣扎消失,又变成初见时的清澈澄明。 他向前走,将花燃揽入怀,下巴抵在花燃肩上,“等从飞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