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
混沌的大火中传来念经声,像是一场大瓢泼大雨,清凉澎湃的雨水浇灭火焰,花燃的身体逐渐变得沉重。
花燃猛地睁开眼睛,一滴水珠从眼角滑落隐入耳侧的黑发中。
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反应,手指刚抬起来便感觉到手腕处空空,手掌一挥,抽出小腿上的匕首刺向旁边的人。
湛尘抓住她的手腕,对上她的视线,见到那双眼睛里一片清明,便松开手。
花燃彻底清醒,从床上坐起,声音还有些久睡过后的沙哑,蹙眉道:“你在我房间做什么?”不是。
“你情绪不对,我有些难以呼吸。”湛尘诚实回答,点点心口,“天已亮,我在门外喊过好几声,你一直没答我才推门进来。”
梦境在醒来后就缓缓模糊,花燃静默了几秒,才消化掉湛尘的话。
她恼于自己警惕心竟然这么差,湛尘离她这么近她都没有意识到,如果进来的是心怀恶意之人,她说不定就没办法再睁开眼睛。
花燃抹一把脸,低声道:“你不该叫醒我。”
语气中没有埋怨,却掺杂无数道不尽的惆怅。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见过家人,久到都快忘了自己身上的血海深仇,这场梦让她再次看见阿烟,即使是噩梦,她也想多待一会。
一想到她与阿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讨厌你”,她就心痛得无法自拔,即使她和阿烟都知道这只是一时气话,但是她怎么能说出这样任性又伤人的词来。
她现在依然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那些黑袍人来历不明,不知目的为何,他们死得太干净,没留下任何线索。
见花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身上灵力不稳,湛尘开口道:“你陷入了梦魇,险些走火入魔。”
花燃转头看他,牛头不对马嘴道:“有一群像家人一样的同门是什么感觉?”
总之不像她,孤家寡人,孑然一身。
组织里有无数她这样的刺客,刺客之间很少交流,感情淡漠,还是竞争关系,相识的人有,相熟的人却无。
心脏每跳动一下都有酸酸麻麻的情绪溢散而出,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整颗心攥住,想宣泄、想反抗,却挣扎不得。
湛尘呼吸放轻,心口处传来的情绪让他有些无措,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言语是如此苍白。
他说:“我不知道。”
他同门很多,却不常来往,他独来独往,没什么特别感受。
花燃白他一眼。
湛尘把一颗糖递给她,轻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灵力从花燃身上涤荡而过,随着湛尘每念出一个字,便梳理一次她身上混乱暴动的灵力。
这种感觉很舒适,像是泡在温水中懒洋洋的让人不想动,花燃心情逐渐平静下去,她接过糖剖开糖纸,洁白的牙齿叼走糖果,又理直气壮地将糖纸塞回湛尘手中。
“你哪来的糖?”她在床上躺好,心安理得地享受湛尘的服务,心情好了不少。
湛尘答:“是上次你给孤月影的那一袋,她分了一半给我,说有我的功劳,算我化缘得来。”
孤月影还说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让他少惹她生气,要是实在生气了就用糖哄人。
看来还真是有些效果,湛尘的目光从花燃脸上移开,垂下眼睫,至少他现在的心口不再苦涩难言。
花燃调整好状态,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百花城城主翟菡。
带走她的大汉已死,估计现在戚树已经得到消息,她不能贸然出现在戚树面前,容易打草惊蛇,需要找一个合理的方式。
她先前的计划是顺藤摸瓜找到戚树背后的组织,但是过程出现意外,翟菡怎么说也是一城之主,她打算从对方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自从上次孤月影和徐君平去找翟菡打探消息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客栈里,上一次花燃在百花城执行任务时在城中潜伏过数月,打探到不少消息,其中就包括这位城主的居所。
百花城城主一直存在,只不过近百年来存在感逐渐削弱,知道有这么一个城主,但是具体城主是谁、长什么样、主要做什么事情却没人答得出来,城中每日固定巡逻的护卫队都比城主知名度大。
百花城行人往来密集,资源相对而言还是不错的,不是没人有过侵占的想法,不过一直没能成功,看似不存在的城主也不是完全隐匿。
翟菡育有一女,道侣已死,平日里不管城中事物,居住在城北一座普通小院中。
这间小院不算大,装潢朴素,看得出主人并不富庶,花燃坐在门墙上低头打量这间小院,灰扑扑的院子里空荡荡,没有什么亭台楼阁、曲槛回廊,院中种有一些凝神的草药,整个院落飘着草药的清苦味。
百花城无疑是一个富裕之地,城中商铺数不胜数,凭靠税收就是一大笔收入,按理来说作为城主的翟菡应该很有钱,不至于贫穷到这个地步,还是说这种贫穷风格是她的什么特殊喜好?
花燃不明白,也懒得去想,将手中的石子掷出去,石子撞在大门上发出咣当的声音。
大门咚一声打开,翟菡站在门后冷冷地盯着花燃,“这就是客人的拜访之道?”
待在家中的翟菡没有在客栈里那般妩媚肆意的姿态,像是完全变了个人般,身上是暗红色衣裙,头发盘起,整个人端庄又大气,和客栈掌柜简直判若两人。
花燃晃着小腿,“我们已经敲过门,只是一直不见开门,想着是不是没有人在家才翻上墙来看一看,没想到竟然有人在家,那怎么不开门呢,这就是主人家的待客之道?”
“放肆!我警告过你们,不要再来找我!”
一道长鞭甩向花燃,速度之快,擦过空气时像是点燃火焰,灵力带着澎湃热意冲来。
花燃依旧坐在墙上,手轻轻一抬,手腕处的细线如同一柄柄出鞘的利剑,似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泛着森白银光。
细线绞碎长鞭攻势的瞬间,花燃动了,她身形如鬼魅,在呼吸间便拉近与翟菡的距离,黑色长发飞起与细线混在一起,掀起一阵看不见的暴风。
院子大门被推开,露出三张脸来,孤月影目光灼灼地盯着花燃。
长鞭与细线纠缠发出金属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