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玄慕走到竹屋外，目光所见的药田一片狼藉，泥土飞溅后散落得到处都是，中间好大一个坑，周边燃烧后的残留物仍在。
泥土被烧后黑糊糊的，怎么看都是一副乱七八糟的模样。
玄慕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一片区域，要全部收拾好，得到什么时候啊。
他看了眼手里的扫帚，陷入了沉思......
这扫帚也就只能扫扫泥土，还是得找个更合适、更靠谱的工具来，比如，锄头、铁锹。
放眼望去，那些东西，这里都没有。
玄慕下意识伸出手，仿佛是习惯性的往前一伸，像是要变出什么。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奇怪时，玄慕倏忽愣住，他收回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眉头拧起来了些。
怎么回事？刚刚那动作……
算了……
玄慕甩了甩脑袋，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这里没处理好，怕是孟沉簌那个女人真的不给自己饭吃。
还是先做一步算一步吧。
玄慕在药田忙活了一整天，将药田周边的泥土清扫、推到一处，然后将它们全部放回到药田中，将原本的大坑填满。
又按照他所理解的种植药草的药田规划，将那片填坑区域以几乎相同大小的长形小道划分好，又用扫帚的另一端戳了戳药田小道，将上边的土松了松。
好不容易将药田这边收拾好，才发觉此时已是黄昏。
灿烂旭阳已落回至天际线，稍有几缕暖黄色光晕落下。
玄慕仰头往远处看去，嘴唇微动，气息有些急促。他抬起手擦了擦汗，竟觉得很累。
这种累来自身体，就是很寻常的干活儿太久的那种疲累感。但他却觉得这种感觉好似是初次出现在他身上。
陌生，一点儿也不熟悉。自然也不能习惯。
玄慕将扫帚放在一边，晃了晃胳膊活动酸涩感，又左右扭动脖子，试图借此缓和一些身体的疲乏。
“公子。”青蔓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天快黑了，该休息了。”
玄慕的肚子很合时宜的响起。
他低头看了眼发出“咕咕咕”饥饿抗拒之音的肚子，有些诧异。
他……饿了？
青蔓听见了，嗓音中带起一点笑意：“公子，给你的果子放在你房间了，饿了就去吃吧。”
果子？
嗯……有总比没有好。
玄慕点头：“嗯，有劳。”
于院中小溪清水中净手后，玄慕回到房间。
房中桌上摆着两盘红色的果子。果子外表晶莹，拿起时能嗅到淡淡果子的清香。
玄慕咬了一口。甜的，汁水很多。
味道倒是不错。
他连吃了三个，可腹中饥饿感却丝毫没有减少。这果子好吃是好吃，可惜就是不顶饱。
他还是饿。
院外忽飘来烤鸡的香气。
玄慕一愣，去拿第四个果子的手顿住。他用力嗅了嗅，确定不是自己太饿出现的幻觉后，毫不犹豫起身往院外走去，一路循着烤鸡的香气往前走。
而后去到了竹屋外，药田旁树下。
那里生着个火堆，火光映照出个熟悉的背影。稍走近些，能看见被架在火堆旁烤着的三条鱼，以及丢在火堆中已然烤出香气的红薯。
玄慕抿了下唇，嗓间微微滑动，忍不住吞咽了两下。他肚子也因为这食物的香气再次响起。
孟沉簌注意到身后人，见他定在那里不动，不由挑了下眉，而后用拨动柴火的棍子朝他的方向摆了摆：“过来。”
玄慕愣了下，垂在身侧的双手轻握了握，还是迈步走过去。
孟沉簌指了下自己身边的位置。
玄慕会意，坦然坐下。他坐姿端正，腰背挺直着，和一手托腮、一手握着棍子拨弄柴火，身形慵懒而随意的孟沉簌形成鲜明对比。
孟沉簌瞥了他一眼，问他：“果子吃不饱？”
玄慕如实回答：“干了一天活儿，吃果子怎么能吃得饱。”
孟沉簌眉角稍稍上扬了些，转头看过去，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玄慕亦侧头看向孟沉簌那边，反问：“不对吗？”
孟沉簌忽笑了一声，玄慕不解，眉心微蹙起，眼神疑惑望着她。
她伸出手，将放在火堆旁已烤好的鱼递过去给他：“吃吧。”
玄慕愣了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后，伸手接住。他看着手里散发着热气与香味的鱼，嘴唇轻抿了下，道：“多谢。”
“不客气。”
孟沉簌又将右手边包着荷叶的烤鸡放在自己与他之间：“这个你要是能吃，也吃吧。我刚刚吃了个鸡腿，味道还算不错。”
玄慕点头：“嗯。”
他吹了吹手中冒着热气的鱼，小心着咬下一小口，确定那边的鱼肉不烫了后才咬下正常的一口。
不知孟沉簌是如何烤的鱼，滋味竟很不错。他有些惊艳于这鱼肉的味道，忍不住咬下一口又一口。
孟沉簌不动声色看着他，只是将托腮的手从左手换成了右手。她脸上神色未变，心中却有所思索。
他这么饿，看来是不能用法力和灵力了。
被封印了？
如今看来，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没有法力，没有辟谷后的身体，脑子不如以前好使，甚至连记忆都没有了……
这是个什么封印术法？！
孟沉簌眯了下眼眸，出声问他：“你一点儿也不记得和你自己有关的事吗？”
玄慕将一条鱼吃完，伸手去拿烤鸡时摇了摇头：“不记得。”
他咬下一口鸡肉，反问孟沉簌：“你想起来我是谁了？”
“……没有。”孟沉簌收回目光，转眼盯着身前火堆：“只是在想，你要是记起你是从哪里来的，等你还完债，就送你回去。”
玄慕咀嚼的动作一顿，稍有一瞬反应后，他将口中食物咽下去。
他也盯着身前正燃烧的火堆看着，又咬下一口鸡肉，腮帮子鼓起个小圆球状，话语因而有些含糊：“等还完债……到那时候，我怕是连骨头都没了。”
“九千九百九十三年后，我的骨头都化成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