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孟沉簌从胡雪那儿出来时，是深夜。
她伤势重，又吐了血，好不容易喂了药，可效果却不怎么好。她来的太晚，孟沉簌对此也无能为力。
即使日夜照看，也顶多只能再让她多活个四五日。这还是好的情况。
孟沉簌站在房门前，仰头望向夜空，肩膀稍稍下沉，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沉重又无奈的叹息来。
她收回视线时，忽又意识到什么，再抬起头去。
此夜寂静，无月无云，也无风。夜幕之上，漫天闪烁的星辰，漂亮的有些晃眼。
她愣了下，今夜这天倒是不错，适合收集星辰的光芒。如此明亮的星辰，应会比寻常时能聚集更多的光，速度也会更快。
孟沉簌回到自己小院，自纳戒中甩出十几个灵力珠子，其腾于半空中整齐排列好，而后吸纳着夜幕上的星辰光亮。
她眨了下眼，坐在门前台阶处等着。
她双手抱着胳膊，手指于上臂上轻轻敲着。她眼帘微垂下，长长的睫毛将眼神遮掩去大半，模样有些出神，似是在想着什么。
这一思索，便是半个时辰。
屋顶之上、半空中的珠子闪烁着光亮，似是在提醒着什么。
有藤蔓自屋顶蔓延下来，于孟沉簌身边停住，娇嫩的枝芽在她肩上轻轻拍打了两下，而后青蔓温柔的嗓音响起：“主人，您的聚星珠已经聚满了，该收回来了。”
孟沉簌愣了下，这才回过神来。
她使劲眨了下眼，匆忙着起身然后将半空中的聚星珠收回来。还好，都是完好无损的。
孟沉簌心下松了口气，又丢出另外一批灵力珠子。今日这么好的夜色，可不能浪费。
她往青蔓那边看了眼：“玄慕呢？已经睡下了么？”
青蔓答：“回主人，玄慕公子天黑后就去竹屋外原野了，那边空旷安静，他在那边用聚星珠收集星辰光亮。”
孟沉簌有所诧异：“他那么早就去了？”
“是的。”
这倒是意料之外。这件事，她没有提醒，他倒是挺上心。
当初自己跟他说的数额不小，其实百来年、甚至千年持续不断的收集也无法收集到那个数量。
孟沉簌自己就曾亲自尝试过，自她整一千岁时起，一直到今日，其实都没有收集到三百八十五万颗聚星珠。
无月无云无风的夜不是每日都有，而她也不是每次遇到这种夜色时都能有空守住一整夜。
孟沉簌不由低头笑了一声。
青蔓不解：“主人，为何而笑？”
孟沉簌却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笑，就笑一下。”
青蔓不是很懂这种心情，也没有多问。这边无事，便自然退下。
孟沉簌在院中等着半空中的聚星珠吸纳到足够的星光后将其收回，而后转身出了竹屋。
竹屋外不远处原野，玄慕笔直而站，抬头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聚星珠，盯着它们从最初一点亮光都没有到慢慢吸纳进一点点星光，而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直到聚星珠闪烁其耀眼的光芒，他就将它们收回。
这些珠子原本就是灵力珠子，甩出去后自然就能浮空，而后开始吸纳星光，待积蓄满，他招招手，就能将它们唤回来。
很简单。
就是需要盯着，以免积蓄星光太多而爆裂。
孟沉簌自边缘走过去，脚踝自草尖刮过，传来细微窸窸窣窣的声响。
玄慕听见响声，循声转过头去。而后见孟沉簌环抱着双臂走向他，一如既往的面带微笑。
虽然他并不知道她脸上为何总是带上笑容。
孟沉簌行至他身边，先出声：“你弄了多少了？”
玄慕如实回答：“二十来颗吧。”
他抬头看了眼夜空：“今晚夜色不错，似乎比你之前说的能弄更多数量的聚星珠。”
孟沉簌点了下头：“的确如此。一个月里，大概也就这么一天能有这般夜色。”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也弄一下？你不是需要很多聚星珠吗？”
“我已经弄过两次了，听说你在这边，所以暂做休息，来看看你这边情况如何。”
玄慕道：“我这边还行。”
孟沉簌转头看向玄慕，眼睛弯了些许，笑意自然而然从眼里跑出来。
玄慕察觉到她视线，转回去看了她一眼，对上她那满是笑意的眼神时，不由愣了那么一下，继而疑惑。
他不解：“你在看什么？”
孟沉簌坦然：“这里只有你，当然是在看你。”
玄慕再一愣，心中忽有瞬间惊神，眼眸微颤，不可思议的情绪自眼底迅速涌出。他莫名有些慌乱，不由自主别开头去看向另一边，可浮现在眼眸里的些许紧张和慌张意味却没能很快消散掉。
他抿唇，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试图借此来缓解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只不过在孟沉簌直接而显然的目光注视下，深呼吸这样的方式显然没什么效果。
玄慕抬手按了按眉心，正欲开口时，孟沉簌抬起手，将已经吸纳足够星光的聚星珠收回来。
玄慕转身时，孟沉簌正将那些聚星珠收到她的纳戒中。
他眨了下眼，眼神略有一丝诧异后，忽又暗淡了下去。他嘴唇轻抿，略有思绪。
孟沉簌重新抬起头，见他反应和之前不太一样时，难免好奇：“你怎么了？”
玄慕拧了下眉头，心中纠结一番后，还是直视起孟沉簌的眼睛。
他开口：“其实我之前一直想问你，你在看我的时候，到底想的是谁？”
孟沉簌一愣，微诧后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看你的时候，自然就是在看你，还会想什么别的人？”
“可你每次看我的时候，我都觉得你是在通过我，在看别的什么人。”玄慕蹙起眉：“你之前不是说，你认识一个叫做‘玄慕’的人吗？我和他长得像吗？”
“……”
嗯……
孟沉簌眉角微微上挑了挑，一时间竟被玄慕的话给问住了。之前她是看他失忆了，随口忽悠他的，谁知道他竟然将自己说的话如此当真。
他该不会真的完全相信自己说的话吧？他对此就没有怀疑？
孟沉簌看着他，不由眯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