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默契
事情既然已经做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没有不做的道理。我仔细想了很久，最终决定没请曲戈喝酒，而且请他喝茶。
在清幽的茶室里，曲戈就好像是个不安分的猴子，虽然他已经到了副处的级别，但骨子里终究是个年轻人，因为家世显赫，不需要委屈自己，所以很少来这种场合。
看着我帮他斟上的乌龙茶，曲戈笑着说：“肖哥，你的爱好蛮奇特的，跟老年人一样，居然喜欢喝茶。”
我无奈的笑了笑：“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说，放在酒桌上不合适。去了ktv又不严谨，思来想去，也只能在茶室里了。”
“喝茶，喝茶！”曲戈对着我举杯示意，轻轻的喝了一口，整张脸都皱成了苦瓜。
“茶这个东西，我也喝不惯，别人说什么先苦后甜，但我光喝到苦了，一点也不甜。”我客套一番后，放下杯子，直接切入正题：“有些事，原本是不想跟你说的，毕竟涉及诸葛青玉，但又想到他是你哥，不把话说出来，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曲戈也放下茶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诸葛青玉这个人哪都好，就是死要面子，在下面工作，哪怕受到欺负，也藏着掖着，不跟别人说，有时候我都替他觉得不公平。”
“就比如我们一科接手的金颂文案，什么材料都准备好了，甚至还从周强案上找到了突破口，出于团结同志方面的考虑，让二科也参与进来。”
“结果这帮混蛋，直接就把锅端了，把我跟你哥排除在案件之外，这么大的委屈，你哥居然忍了！”
我说到动情处，肢体的动作不由变得丰富，满脸的义愤填膺，原本想要让曲戈共情，结果却发现，曲戈懒散的坐在凳子上，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我不得不把话题挑明：“我是觉得你哥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才替他把这件事说了。你作为他的弟弟，你说我们要不要帮着找回场子？”
曲戈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我：“这事，我哥没说，如果我做了，他会同意吗？”
“你哥虽然没说，但也没明确反对，更没有拦着不让你做。”我往曲戈的身边凑了凑：“大家都是年轻人，莫名其妙受了委屈，换成你，你能忍吗？”
曲戈并没有说话，而是端起了茶杯，重重的喝了口：“这茶好苦，但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回甘。”
这番话看似在说茶，其实说的却不完全是茶。苦茶入口，个中滋味只能自己体会。如果说茶苦是做事，回甘是好处。
曲戈是在用潜台词问我，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难怪曲戈能成为副处，不只是家世背景，智商也是在线的。最起码已经知晓游戏规则，并且开始根据游戏规则索要报酬。
“得到诸葛青玉的感激，还不够你回甘的？”我现在没办法给出明确的承诺，毕竟这东西不可能量化，也许我视若珍宝的东西，在曲戈的眼中弃如敝屣。
所以我不想漫天要价后，让曲戈就地还钱，索性把开价的权利，交给了曲戈。
曲戈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场子可以找，但找过之后，罗宁县纪委肯定会出现动荡，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几个倒霉蛋落马，那时候上面空出一些位子，我肯定是不惦记，但我哥能得到什么实惠？”
人跟人之间，就是有一层窗户纸，没挑破之前，大家多少会藏着掖着，一旦挑破了之后，也就会知道谁是友军，谁是敌军，谁的诉求是什么。
而且曲戈的火候把握的很好，别人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这边是工作没做，先分果子。谈条件的时机和火候都恰到好处，不让人厌恶，真不愧是副处长。
“我是一科的科长，前些日子刚提的正科。不管出现多大的动荡，我都会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至于你哥，呆在一科当科员真的是屈才，如有机会，我一定推荐他去二科当科长，哪怕不能立刻提正科级，按照诸葛青玉的能力，至少也是个副科。”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首先我跟诸葛青玉是一个战壕的，其次诸葛青玉如果愿意动一动，我肯定支持他。
曲戈再次端起茶杯：“这茶还真是越喝，越有滋味了，难怪老辈人都喜欢喝茶。”
虽然没有明确的表态，但按照现在已经形成的默契，这件事算是成了！
我对着曲戈举杯，一切尽在不言中，有些人要倒霉，诸葛青玉要腾飞。
…………
回到了宾馆里，我看到诸葛青玉正在喝闷酒，菜是很普通的外卖，有荤有素，还有油炸花生米。酒是很廉价的二锅头，足足五十六度！
高青空着急的手脚无措，他很想拦住诸葛青玉，却又发现自己根本就拦不住。
我没想到诸葛青玉居然好这一口，这酒虽然便宜，但非常的上头。望着脸颊酡红，双眼甚至已经有些血丝的诸葛青玉，我拉了个凳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诸葛青玉还没醉，只是感觉心里有些憋闷：“从出生到现在，我一直都是很骄傲的，我不比任何人差，也不用向任何人低头……”
我知道诸葛青玉想不通，甚至钻了牛角尖，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把他从死循环里拽出来。
“人活一辈子，不可能永远都高昂着头，除非你一直没长大。”
我拿起诸葛青玉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继续说：“别总是以为，求人是很糟糕的事情。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用或者被利用的关系，如果你不麻烦我，我不麻烦你，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只能越来越寡淡。”
“不要相信那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屁话，我们活在人际社会里，想要快些长大，想要独当一面，就要编织一张关系网。”
我望着诸葛青玉的眼睛：“与其纠结今天欠下的人情，不如快些让自己长大，让自己变强。当你自成一派，独木擎天的时候，随便找个机会，就能把这份人情还了。”
“面子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得。”
诸葛青玉似懂非懂的嘀咕：“面子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得。自己挣得？？”
“喝酒，一醉解千愁。”我对着诸葛青玉举杯，正要喝下的时候，手机很突兀的响起，拿起来放在耳边，就听到张局长的声音：“肖飞，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因为别人的举报，你被停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