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初见时，玉宿仙尊虽有狼狈，浑身上下却透着钟灵毓秀的翩翩君子姿态，可现在……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袍，他却被一团团的紫黑色魔气缠绕，原本盛满星光的双目赤红，眼眸里只剩下撕裂的绝望。
他身上满载煞人的怨念，不断地向四周扩张，无形的压力像一块沉重的幕布，劈头盖来——根本不给人逃窜的机会，就被无死角地覆盖、直至窒息。
许木木一口气快喘不上来的时候，郁修朝她背后一拍，她顿时感觉周围气压骤散、呼吸通畅。
光点悄咪咪地摸到许木木的耳后背，说出了令她震惊的事实：“我知道郁修身上哪不对劲了，他把至今修来的魔气全部渡给这家伙了。”所以他才没感觉到郁修身上被压制了许多年的戾气。
许木木猛地仰头看向郁修。
郁修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抬手竖起食指在唇前比了个“嘘”的动作，毫不避讳道：“说的不错。”
许木木心里仿佛有个鼓在敲似的，她下意识伸手扯住郁修的衣摆：“尊上……”
可刚刚还被紧紧拽着的衣角瞬间消失一般，已经不见踪影：“尊上！”
许木木快步追去。
郁修明明没有在跑，只是一步一步散布似的慢悠悠往山洞走去，可任凭许木木怎么奔跑都追不上他半分，和郁修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
原本枯败毫无生机的沈千在看到沈泽的瞬间回光返照似的，竟是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朝他走去：“泽儿，我的好徒儿！你来得正是时候，那个大魔头……”
不等沈千靠近，就被沈泽身上迸射而出的魔气所伤，他再次重重地摔在地上——原本对他千依百顺、敬爱有加的沈泽此时此刻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丢给他。
沈泽的双目锁死在郁修身上，一个闪现拦住他的去路，张开就是质问：“为什么？”
郁修看着满脸痛苦的沈泽，不由回想起初次见到这位天之骄子时的情况——那个时候，玉宿仙尊玉容风骨、身形飘逸，是修仙界头一号的天之骄子，他持剑而来的样子像极了那个男人。
可惜是个不会动脑的傻子，只看得见他运用魔气损毁祭坛，却看不见被丢进祭坛的那些无辜人类。
彼时他未曾隐瞒自己的魔尊身份，却也留下蛛丝马迹引沈泽一步一步认清他的好师尊，却没想到找到真相的沈泽却一蹶不振，甚至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懦弱的模样又像极了那个女人。
真不愧是他们的好儿子，也难怪他们都选择了他。
郁修没想过，自己脑袋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他以为至少会先是鄙视一下这些血脉里继承下来的愚蠢。
“我果然没办法和你们做家人。”郁修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沈泽的肩膀，“养育你长大成人、引你入道的尊长是害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你世间唯一仅存的亲人哥哥我啊，是你之前喊打喊杀的罪恶之源魔尊——而现在，两个你生命中至关紧要的人，一个差不多也残了，还有一个把他毕生的修为都渡给你。”
“听起来我好像是要握着你的手，痛哭流涕地告诉你‘哥哥我啊，终于到你了’，从此两兄弟终于要相亲相爱了吗？”郁修思考了片刻，做了个干呕的表情，耸了耸肩无奈道，“可惜，我实在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所以你不需要有负担。”
“我做这一切只是单纯好奇。”郁修收敛笑容，“当一切回归原点，当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面，当你成为第二个我，你的选择会是什么？”
理想的结果是他逼疯玉宿仙尊，继承他所有修为的玉宿仙尊，在这种脆弱敏感的状态下，基本没可能熬过第一次的洗髓，当这个月的月圆之日到来，就是玉宿仙尊彻底疯魔，毁掉修仙界的时刻。
好巧不巧，今晚就是个好日子。
不理想的结果……玉宿仙尊熬过第一次的洗髓，保留了自己的理智，那么……
郁修看向山洞深处，他就只能献祭自己的生命，让洗灵阵吸纳修仙界所有的灵力，来为他陪葬了。
当然，他总归还是比较喜欢前一个结局。
修仙界的天之骄子亲手毁灭修仙界，多么讽刺的现实。
郁修看向远处一直在喊着让沈泽杀了他的沈千，继续开口：“我知道你在纠结沈千对你的养育之恩，即便赤裸裸的真相摆在你面前，你还在纠结这些年的恩惠，所以我会帮你还掉这一切。”
玉宿仙尊突然瞪大眼睛：“你要做什么？”
郁修往后一蹬，整个人径直往山洞中退去，抬起的手从玉宿仙尊的脸颊轻轻拂过，像是一个长辈对小辈最后的一点依恋：“沈千在山洞里布了个阵，只要我进去，它就能剥夺我的生机来弥补沈千的颓败——沈泽，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我只是……活够了。”
玉宿仙尊猛地伸手想要抓住郁修，指尖擦过的地方燃气一簇火苗，一路烧进胸腹，痛入骨髓：“郁修！”
乌云蔽空，星辰陨落，圆满的月亮藏在黑暗身后悄无声息地观察着一切。
玉宿仙尊猛地跪在地上，浑身仿佛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沈千在看到郁修消失入洞的瞬间，猛地爬起身狂笑，他疯了似的在说些什么，可惜玉宿仙尊却都已经听不见了，他只觉大脑一片混沌，心脏像是被无数鬼爪撕裂，整个人的思绪被切割成一片片，有小时候迷糊的母亲印象，也有沈千道貌岸然的慈爱之举，可更多的却是郁修最后决绝的离开，和不久前被他亲自找到的那些证据……
一具具属于清禾派的弟子尸骨，没有被所谓的魔族杀害，全是死在洗灵阵中——成为维持郁修身体的祭品。
那些被他发现的门派掌门，平时一个个自诩正义，说什么天道酬勤最看不惯旁门左道的魔族，结果却偷学沈千的法子，不惜利用门派弟子的性命培育魔魈，就为了能复刻沈千的成功。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修仙界，根本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大染缸！
他们这些弟子，不过就是这些“大人物”利用的棋子罢了。
“啊——”
无数黑色的魔气从玉宿仙尊的身体里迸出，将他团团包裹。
玉宿仙尊猛地抱住头，蹲身倒地——正往山洞赶的许木木把这一幕看得完完整整，等见到那个过分熟悉的黑球后，她当即倒吸一口气。
“这、这这不就是踩死我的那团黑气吗？！”她瞪着堪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仙尊，脊背瞬间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