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宋茱萸没想过徐生会直接拿走她的手机,也不知方才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但有一点特别明显。
徐生突如其来的呵斥,比她的温声细语确实更具有威慑力。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原以为吴鹏家长会继续用国粹激情开麦,谁也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欺软怕硬。
宋茱萸看着中断的通讯记录,僵硬地收回手机,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玻璃窗上挂着层薄雾,大榆树上的麻雀在枝叶间来回扑腾,玫瑰色的日出落尽走廊。
“宋老师?”徐生发现有些不对劲。
宋茱萸没出声。
两人原本还隔着些距离,徐生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了,总感觉她情绪不太对。
“委屈了?”他又问。
宋茱萸只觉得眼眶泛酸,干涩的双眼逐渐湿润,心里也不是滋味。
其实被学生家长寻麻烦很常见,但她天真的以为凭借自己现有的能力、心态,足以将这件事应付下来。
可当对方不问缘由,直接劈头盖脸骂过来时,她在想:是她做错什么了吗?
“你不是哭了吧?”徐生小心翼翼询问。
宋茱萸用手背快速抹了把眼泪。
“我身上没搁纸巾啊,要不把衣服借你擦擦?”
宋茱萸又险些被他的话逗笑,她舒了口气,抬起头瞥她一眼。
徐生的视线落在她的盈盈泪眼上。
靠,还真哭了,但全身上下却摸不出半片纸巾。
安慰人的经验又太贫乏。
徐生摸了摸鼻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我没想哭。”宋茱萸解释着。
她的声线微凉,继续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了,我可能就是觉得我没把这件事处理好。”
徐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发现她此刻更像是犯了错的学生,只顾着自我检讨。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他很自然地说。
徐生在镇上生活了二十年,他们那儿的人什么性子,他再清楚明白不过。
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是最真实的概括。
宋茱萸还是很自责,甚至一度陷入职业怀疑。
“行了,再给他拨个电话过去。”徐生偏头看她,语气中是少年人的意气。
宋茱萸吸吸鼻子,“做什么?”
“当然是友好沟通。”徐生扯了扯唇角,半真半假地问了句,“还是说,你要我帮你骂回去?”
“我的语言积累比他丰富多了,换着花样骂,绝对不重复的,你看行不行?”
宋茱萸当然不信,她知道他在逗他开心。
但目前问题确实没解决,她努力做好心理建设,又拨了个电话过去。
徐生又快她一步,抢过了手机。
对方很快接通,一来就骂了几句不入流的秽语。自家孩子犯的错闭口不提,反而询问徐生又是哪号人物。
宋茱萸实在怕两人吵起来,问题反而更难解决。
她抬手将徐生举着手机那只胳膊往面前压低,微微踮着脚跟对方家长沟通。
“吴鹏家长,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不管吴鹏昨天的举动是有意或是无意,徐松松始终都是受害方。出于人道主义,你也应该关心一下他的情况……”
对方大骂:“我去你妈的人道主义,我只晓得我儿子还是个小孩,他能犯多大错?要真有错你去报警啊?”
宋茱萸:“监护人需要对未成年人负责,这件事你必须得负起责任来,我只是希望你能静下来跟徐松松家长沟通一下。”
对方依旧不依不饶:“脱不了干系?你有种把我儿子扣在学校啊!他但凡有缺斤少两,老子直接一把火给你学校都烧了!”
徐生的掌心还扣着她的手机,只见小姑娘的短发贴在透白的脸颊上,眼皮轻轻垂着,有些微微发肿。
他将手臂抬高,手机贴在耳面,不再给她发言的权利。
宋茱萸目光闪了闪,她有些无措地扬起眉,对着他使了个眼色,像是询问他的意图。
徐生浅浅地扫她一眼,两人站在原地并没有其他动作。他的瞳孔中注入着清晨的阳光,反而越发清寒冷厉。
宋茱萸听着他对着听筒自顾自地说:“行,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她越发难懂了。
紧接着徐生又补了句,声音沉沉的,语气恶劣像是玩笑,更像是威胁:“吴鹏是吧?我也不是非得占个便宜。这样,他踹了徐松松几脚。”
“我呢,就照样还他几脚,然后这事儿翻篇,你看行不行?”
“我日你妈,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头……”
还不等对方说完,徐生冷嘲两声,“你看老子敢不敢?”
他丢下这么一句,直接将电话切断了。
见宋茱萸鼓着双杏眼盯着他,徐生手里的动作一顿,又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扔回给她。
宋茱萸接过手机跟着他往病房走,琢磨着刚刚那场“谈判”,这什么情况啊?
她真的很害怕学生间的小摩擦,演变为大人之间的腥风血雨。
事情好像越来越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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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生自踏进病房后,脸上的不耐烦少了许多。某些层面看,他确实是个合格的家长。
比如在照顾小孩这一方面。
宋茱萸看着他将病床靠垫升了起来,又支起床上的小餐桌,将刚刚买的早餐放在上面。
徐松松目前还不能多食,所以徐生只给了他一杯温牛奶,接着慢条斯理地剥了颗茶叶蛋递了过去。
这兄弟相处模式很自然,并非徐松松生病而故意为之。
宋茱萸的好奇心更重了,很多小问题一闪而过,比如两人的父母、家庭关系等等。
但现下好像不是闲谈这些的时候。
徐生在床头柜上扯了张纸巾擦手,叮嘱徐松松要把蛋黄一块吃完。
他又将另外一份早餐稍稍挪开些距离,转身看向宋茱萸,语气平淡至极,“过来。”
宋茱萸误以为他有事与她商量,几步凑了过去。
只见徐生指了指那份早餐,“麻烦宋老师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