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神秘叔侄
瑞雪天,宜早眠,市井的街巷此夜格外消寂,然而那些玉宇华堂灯火璀璨处,总是有人难耐寂寞,丝竹声久、红袖舞长,富贵的人并不觉得冷冬难熬,意图富贵永存的人更不会怕冷似的。
一座亭,两个人,夜色里趁着雪势渐急,竟在密商。
“得让太子知道,是心宿君谏阻了由崔琰继任大中正一职。”
“这岂不是让太子疑心心宿君为重生人”
“到时机了,皇后受处已让太子忐忑难安,再让太子知道心宿君在背后拆台……更会自乱阵脚。”
“中女史及鬼宿君的确皆为重生人”
“是,只要太子自乱阵脚,他们必会有所动作。”
“叔父,你究竟怎么察觉侄儿为重生人的”
“你那日听说梁氏女悔婚,差点没被酒呛死,如果你没经遇过重生,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而且你那日拐弯抹角,就差没明说你知道北汉险,君帝切不可亲征的话了,你以为夜观星相,真能卜察如此的奇祸”
“这么说,叔父也是……”
“十六郎,我将种种密情告知于你,你道为何”
“叔父懂得侄儿的心臆,前生,叔父嘱托侄儿暗中调查陛下……不,是太子……侄儿查知太子作为的种种荒唐事,可这些事无损社稷,侄儿跟叔父看法相同,只要无损社稷,事过境迁,追究无益,可太子他,残害忠臣勇将,必然会自毁基业,太子决意亲征,所图的无非就是要将陈郡谢斩草除根,甚至连心宿君,太子都始终难以安心!
大豫已经先失了邓陵周郎、平邑侯世子两员勇将,如果连心宿君最终都难以自保,华夏之治必将毁于北蛮南侵,叔父情知侄儿忍无可忍,原本就筹划着于朝堂之上揭曝太子的罪状,是叔父劝阻了侄儿,侄儿意难平,不是信不过叔父,是侄儿想到太子的种种做为,实在义愤填膺!
侄儿惭愧,竟然会因心中激愤,奈何太多顾虑,最终还是怯步。侄儿自责之余,唯有借酒浇愁,谁知竟然导致壮年中风,口不难言、手不能书,瘫病卧床成了个废人,唯有心中清明。侄儿哪里想到后来会有那样的变故,太子受到了天谴,再不能为祸社稷,侄儿临死之前,其实已经心无挂碍,没想到竟然侥幸获得重生。
当叔父规劝侄儿稍安勿躁,并暗示侄儿会损于急躁时,侄儿已经有所察觉,猜测叔父也经遇了重生,叔父今日总算是肯和侄儿坦诚布公了。不管这世上有多少重生人,叔父当知侄儿绝不会再容周将军、乔世子再为太子所害,而为求华夏之治得以延保,侄儿甘当逆臣,这一次,绝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太子登基,胡作非为!”
“十六郎既有此决意,那便依计行事吧,我的前生比十六郎活得长久,我知道谁才是天命所归,我们要佐助的人是他,我们要保下的人,也势必是能够效忠于主公之人,你刚才提到的人,周景和、乔子瞻我能确保他们平安,至于其余人……他们无非为时势造就,并非他们造就时势。”
“可是叔父,中女史及心宿君……”
“我们不会加害他们,但他们是否还能为时势造就,且得看他们的机缘了。”
飞雪无声坠入江流,天穹像一个巨大的乌盖,山川细听有声,但远望沉默,一炉香尚有余烟,瀛姝怀里的捧炉,被她放在了案上,她伸了个懒腰,拿着灯簪,拨弄了拨弄烛芯,觉得眼睛还是酸涨,又捧了手炉,拉开房门,在屋檐底看了一阵雪势,默诵了一遍她刚才看的兵书章节,被冷风一吹,脑子里一片清爽。
她很容易就劝服了谢夫人,不是她口才好,是谢夫人信任她。
她甚至都不必说那些详细的内情,谢夫人就信了这次风波不足以造成陈郡谢的劫难,竟还自嘲,讲白活了几十岁,明知道家族根深蒂固,朝堂上有点风吹草动,竟然这样沉不住气。谢夫人很多时候都懒散,今日却一直挺直脊梁,瀛姝其实感同身受。
多情的人,无论有多嘴硬,总放不下积年的挂碍。
活在宫里的女人,似一潭死水里的浮萍,无处可扎根,也无处可流荡,偏成了无根的浮萍,但又不是生来无根,因为对过往的恋眷,于是看淡了棋子的命运,总想着宫外的根不断,死水里的浮萍就不会凋枯。
她和谢夫人,境遇完全不一样。
谢夫人只是陈郡谢的棋子,她却是父母的所有,但境遇不同,情感相通,因为她也是这潭死水的浮萍,意识到的时候,就永远走不出去了。
瀛姝突然又想起了郑莲子,郑莲子第一次死前,狠狠嘲笑过她。
郑莲子当时说:你们这些出身名门的女人,其实愚蠢无比,你们的心里永远只有家族利益,被家族当成了牲祭,却还引以为荣。你们不要以为你们是赢家,我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到时候你们就明白了,你们比我更卑贱,我是为自己拼争,而你们呢你们无非是走狗,是玩宠,要在临死之前的那一刻,才能看清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们从来没有被当成人!
那时她忽然觉得郑莲子很可怜。
因为说出这种话的人,才是真正的,从来没有感受过任何温情。
瀛姝记得这场雪,连下整整三日,当年她押了双日,输给了裴瑜,那是她和裴瑜唯一一次作赌,她忘记裴瑜许下的赌注,只记得裴瑜说:若是娘子输了,就令青瑛替阿嫂梳个时兴的发式吧。
裴瑜说的阿嫂,就是刘氏。
瀛姝不喜裴珷夫妇,但只不过是让青瑛给刘氏梳一回发髻,她还不至于介怀,当时想着裴珷毕竟是裴瑜的亲兄长,日子过得不如意,性情越发古怪,刘氏被裴珷影响,有事没事总和她别苗头,大抵是刘氏跟裴瑜说过羡慕她有青媖这么个会梳各种发式的婢女,裴瑜没想太多,只以为刘氏想梳个时兴的发式,本是和她以作赌为戏,随口就提出了这样个要求。
为防万一,她还是让玄瑛陪着青瑛去给刘氏梳头。
结果玄瑛差点冲刘氏动了手。
刘氏硬说青瑛心存怨怼,冲她的青丝下了狠手,要鞭责青媖,玄瑛直接上前,一巴掌就把刘氏的妆台多削出一个角来,刘氏怔神的时间,玄瑛就拉着青媖大摇大摆离开了。
事后裴瑜赔礼,没有为难过青媖。
瀛姝腰杆子硬,从不畏惧因此和刘氏彻底闹翻了脸,这件小事她应当不至耿耿于怀,然而当她跟裴瑜和离时,居然发觉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件事,她押的双日,没押中,仿佛命中注定她和裴瑜终归是会分道扬镳,她当时迷迷糊糊混混沌沌,梳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