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难

帅南星使劲儿闭了闭眼，再睁开，页码一晃而过，已翻到下一页，但那行黑体小字却牢牢固定在新页码的右下角，冷酷无情地彰显着他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是私密整形美容中心没错，与颜乔所属的面颈部整形美容中心不能说没有关联，只能说毫无关系。

他这是被颜乔以退为进，发配边疆了。

很好，这样才有趣嘛。帅南星侧头看向颜乔专注的侧颜，眼底蓦地燃起点点幽光。如果这是她留给他的考验题，他会用事实证明，自己有站在她身边的实力。

台上杨主任语速极快，激光笔一指，一个绿色小圆点便落在求美者的面诊诉求和就诊信息上：

“许安霆，男，30岁，S大老师。自述本人属跨性别人群，性取向男，于两年半前自诊及自行前往精神科确诊易性症，并深受其扰多年。求美者的核心诉求是——”

颜乔听到一半便明白求美者的诉求为何了，果然杨主任接着便说：“进行全套MTF性别改换手术。”

杨主任介绍完，立于一旁的助手顺势将打印好的求美者病例及部分基础检查报告单下发给众人，特意留出几分钟时间供他们翻阅。

会议室内响起低沉的嗡嗡交流声，但很快被杨主任出声打断：“请尹宁医生介绍一下手术方案。”

尹宁起身走向前台，替换了杨主任的位置：“整个手术方案大致分为五个部分。第一部分，也是最为重点的部分，是生殖器手术。包含yinjing、yinnang切除，yindao、尿道口成形，yindi、□□成形，这些保守估计需要3次及以上完成，同一部位手术间隔3个月以上，这部分将由杨主任负责主刀。”

“第二部分是胸部改造手术，包括隆胸和ru头ru晕扩大，这部分需要胸部整形美容中心的同事参与。第三部分是面部轮廓柔化手术，这方面我不是专业人士，就不指点江山了，还望陈副主任能够负责主刀部分，至于全身激光脱毛小项目不在此赘述。最后一部分是喉结缩小手术，将于今日科内会诊结束后联系耳鼻喉科。方案暂定求美者在第一部分手术恢复期间，合理安排其他部分的手术，尽量在不影响求美者身体健康的情况下缩短手术周期。整个方案排期会后麻烦各中心指定一位同事和我逐一敲定。”

尹宁一口气介绍完，朝杨主任点头致意，重新落了座。杨主任便接着他的话收尾：“大家看看，接下来留十分钟答疑时间，有任何问题优先会上解决。”

很快有人提出质疑：“请问术前评估是否到位？是否确认患者本人的心理及生理等状况符合手术要求？”

不少人暗暗点头，并将目光对准杨主任和尹宁，这个问题显然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颜乔对变性手术不太了解，但她隐约明白，国内对于性别改换手术的术前评估是相当严苛的，整体秉持着能不做便不做的原则。

主要原因之一，便是整个社会舆论主流风向普遍对此持不理解的反对态度，至于其中的深层原因，那更是得从人类初生分阴阳讲起。也就是近些年跨性别群体的关注度逐渐上升，生而为人，人人平等这一观念被逐渐成为社会中坚的90、00后以身作则，奉为主流。性别改换手术这一明明发展了几十年历史但却鲜有人尝试的技术，才终于进入大众视野。

白云医院便是国内为数不多拥有手术资质和医师资源的存在。这个问题提出来，也是为了最大程度规避术前风险，降低医患纠纷的可能性。

杨主任示意尹宁回答。

“好的。求美者已年满20岁，有稳定收入来源，自述从小便喜欢穿女装，留长发，喜欢化妆品，喜欢和女生玩，并因此在青少年期经历过被同学孤立和霸凌，还是家长和老师及时发现才遏止了霸凌情况，但求美者本人却因此长期厌恶自身的生理构造，并坚持认为□□官不是身体的一部分。经我院精神科心理测试，确认其符合易性症特征且外部心理疏导作用微弱，除此外精神正常，身体无明显异常，故综合评估，求美者符合手术条件。”

尹宁的回复很精准，有理有据，颜乔暗暗点了个赞，余光却发现一旁的帅南星面上专注，藏在桌下的五指却十分忙碌，正转笔转得不亦乐乎。

装模作样开小差。颜乔心底轻嗤一声，轻飘飘移开视线。

质疑还在继续：“就算求美者本人符合条件，他家属知情吗？不要到时候我们院方辛辛苦苦做了手术，家属再上门闹，保不准就是个社会头条，全科室C位出道！”

“哈哈……”

会议室内响起一阵自嘲的笑声。可不嘛，当医生累死累活大半辈子，做的好了是本分，做不好是医疗事故，认栽认罚都是活该。怕就怕明明做好了，来个莫名其妙的医闹，那可真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尹宁也被逗笑了，但神情却十分轻松。

“首先，这位求美者本人已经30岁了，精神正常，身体健康，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通俗点讲，就是他拥有自行决定是否动手术的权利，不需要征求家属的意见。当然了，变性手术毕竟是影响一生的大事，如果家属支持，亲朋理解，也更有利于求美者术后快速融入社会。”

尹宁顿了顿，眼球移向左上方，回忆了几秒才说：“面诊的时候我也在，据他本人陈述，家属是知情的，也对他的决定表示了支持。即使他这话不属实，我们也不会为此承担风险，大家可以放心，万一真的医闹，到时候我一定冲在前线保护大家！”

“行，这可是你说的啊！”

“口说无凭，录音为证！”

“尽管录！”

一通插科打诨，现场气氛欢快不少，接下来的几个问题便大多是询问初步排期是否确定，希望尽快拉个群大群沟通等等。

颜乔头顶有个老领导陈副主任顶着，估摸着就是面部轮廓柔化这一part的分工，轮到她还早，也没什么好问的，等求美者来面诊时自然清楚。

她是暂时没问题了，却不想随随便便放过帅南星。她要让他深刻体会职场生活的水深火热，并尽快知难而退。

“我观察到小帅同学全程听的很认真，”颜乔一双杏眼弯成月牙，“身为我和尹医生的带教学生，又是名校高材生，想必一定有问题请教。”

“大胆问，”她亲切地鼓励，“千万别不好意思开口。”

帅南星一怔，藏在桌下的手指动作却没停，直到圆珠笔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翻转了一个流畅的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