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
进科室半个多月，帅南星终于达成最初的目标，可以跟着颜乔如愿上手术。但却……
更衣室内，帅南星脱下白大褂，换好鞋子，走到清洁消毒区，挤出两泵洗手液，依次清洗双手和上臂，然后才拆开一次性蓝色手术隔离服，按照穿戴步骤细致地套在已穿好的淡蓝色刷手服上。
跟台手术的次数多了，这些步骤逐渐形成肌肉记忆，机械操作不需要费神，情绪自然平缓下来。然而心静了，自昨晚起萦绕在心头的疑虑混杂着沉郁又悄然卷土重来。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他只好尽力压下种种情绪，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至即将到来的手术上。
两个手术室护士穿戴完毕，径直步入手术室，开始准备术前各类事项。
颜乔将长发扎成马尾，收拢碎发，妥帖地戴好小花帽，转眼见帅南星立在一旁，似是在等她。
她想了想，走近他身侧，放低声音提醒：“这台手术我主刀，但陈副主任会全程旁观。等会儿我顾不上你，你手眼要快，心里得有活，知道吗？”
帅南星同样低低嗯了一声，脸上神情却仍是淡淡的，并不见有多兴奋，缺少同期实习生那种跃跃欲试的冲劲。
颜乔看在眼里，莫名发愁。陈昂的性格她了解，工作中多偏爱态度积极主动，性格圆滑，笑脸迎人的年轻医生。
颜乔内里的性子偏冷硬，不爱职场拉帮结派搞交际那一套，笃信个人能力才是职场人最好的名片。但人在职场，为了晋升，为了长期职业发展，赢得领导欢心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幸好她擅长伪装，在陈昂面前便常年戴着一副恭敬假面。因着这几年陈昂的维护与提携，这份伪装中倒也有五六分真心。落在外人眼中，越发显得下上级关系融洽，有几分伯乐与千里马的意味。
越是了解，颜乔便越清楚，帅南星不会陈昂喜爱的类型。
别看帅南星平日里深受护士医生的喜欢，是很会来事儿的性子，但颜乔总觉得他骨子里透着傲，只对乐意待见的人友好。
颜乔记得，他和陈昂的初见也并不愉快。杏仁诊所陈昂的劝告言犹在耳，这两人凑一起，颜乔夹在中间，时间短还好说，时间久了，必然要做一番取舍。
但就职场而言，她舍不下帅南星。
颜乔深吸口气，厘清思绪，默默做了决定。既然帅南星选择了她，那么他来科室上一天班，她就要护他一天。
“没事，”颜乔抬起手肘，轻轻一戳帅南星手臂，“不用担心，也别紧张。有我在，不会让陈副主任骂你的。”
话是这么说，一上手术台，顶灯一照，颜乔就像变了个人，裸露在外的一双眉眼沉寂，藏在假面后的冷淡骤然浮出水面。
上午才和许安霆沟通过鼻综合，下午就遇上了鼻整形手术。
受术者身上已盖好一次性无菌铺巾，头部也用不同尺寸的三块一次性无菌铺巾包裹固定，只露出了鼻子区域。
颜乔与帅南星进来时，护士已做好手术部位清洗消毒工作，并在受术者鼻翼两侧与鼻头打完了局麻。因受术者过度紧张，进手术室前还叠加了基础麻醉。
暴露在手术视野下的，是根原生基础还算不错的鼻子。鼻梁高度正常，中段部位有一小块鼻骨凸起，视觉上看，便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驼峰鼻。鼻头不够挺翘，有点鹰钩鼻。鼻翼两侧轻微不对称。
术前面诊已确定好手术方案，颜乔今日的任务即是：鼻翼两侧对称，挺翘鼻头，优化鼻尖与上唇之间的角度，挺直鼻梁。
帅南星安静地立于颜乔身侧，放慢呼吸频率，专注地观察她的手部操作。
颜乔手持手术刀，刀口平行地面，在受术者鼻小柱上划开一个横行切口，头也不抬，只稳稳开口：“拉钩。帅南星，帮我掀开右边皮肤。”
帅南星应声，快速走到受术者头部右侧，拿起耙状牵引钩，绷紧前臂，小心地拉起鼻翼皮肤组织。
“再拉。”颜乔出声提醒，直到可以看清软骨组织：“好，稳住别动。”
她换了把手术剪，从横行切口探入，一点一点，将皮肤与软骨进行分离，直到手术剪顶端触到鼻根部才停下。
随着她不断分离皮肤组织，另一个被抽调过来临时帮忙的住院医也加入了拉钩组织，一左一右分工明确。
鼻翼软骨彻底暴露在视野中。
颜乔放下手术刀，换了把鼻组织剪，上手修剪鼻翼两侧。她的动作极快极稳，干净利索，像是胸有成竹的工笔画大拿。手术剪便是她的画笔，鼻翼软骨便是她的画布，精致、准确、对称和协调是她的追求。
剪下的小块软骨组织被护士用镊子同步夹走。
成百上千次的模拟练习，持续的临床实战经验累积，造就了手术台上面不改色，游刃有余的颜医生。
帅南星低下头便能收获最佳视角。这场手术明明与美、温情毫无关联，但他心中仍是激荡不已。这是他所不了解的，颜乔的另一面。现在，他见到了。
哪怕她浑身包裹在手术服中，只露出一双素手与眉眼，落在他眼中，却仿佛比此前的任何时刻都要美上三分。
一片紧张的寂静中，帅南星清晰地听到了名为心动的血液自左心室起，奔涌着通过主动脉，急不可耐地流向全身血管系统。
它们似是在说：你完了，你沦陷了。
颜乔正在缝合鼻软骨，这一步是为了抬高鼻头，进而让鼻尖更坚/挺。缝合结束后，鼻头部分就算完成，接下来要进行鼻梁修整。
颜乔让他们加大力度，将皮肤组织进一步往上掀，直到鼻梁外侧鼻软骨与最上方鼻骨暴露在术野中。
这一步需要用锉刀一点点削掉凸起的软骨与鼻骨，使得弧度变平直。这一步算是粗加工，接下来还需要上骨锉进一步精加工，磨平鼻骨表面，使其自然光滑。护士配合着颜乔的操作，用生理盐水冲洗创面，再用专用吸引器将散落的碎屑吸取干净。
“做得不错。”
陈昂不知何时进了手术室，也不知旁观了多久，此刻才出声，用充满赞赏之意的语气肯定了颜乔的技术。
颜乔没有理他，专注于横行切口的美容缝合，这是手术的最后一步。
缝合完成，她的工作算是结束了。护士给受术者插/入鼻导管，鼻腔内填塞好纱布，包扎好鼻翼周围，这才将受术者推出手术间。
颜乔放下持针器与缝合针，伸直腰，轻轻活动因高度集中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