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唐书蔚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对眼前的场景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一名妇女拿过一身绿色军装样式的衣服过来,在她身上比划,末了道:“把衣服脱了换上吧。”
她的表情很奇怪,明明笑着,但眼睛红肿悲伤。
唐书蔚头脑发晕,她懵然地盯着她,下意识顺从地接过衣服换上。
妇女在她换好后,抹了抹泪道:“爸妈不让你嫁,你非要嫁。算了,既然嫁了,那你们俩就好好过日子吧。小忘是妈看着长大的,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嫁给他也算是好事……”
唐书蔚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但不知为何她却始终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打量着四周,总觉得对这里很熟悉,可在她的记忆里,她确确实实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这些房子虽然干净,却处处透露着年代感,她只在电视里见到过。
她就像提线木偶一般被人牵着走,出了房间,人骤然多了起来,那些笑着道喜的人脸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飘过,还未及她作出反应,胸前便被人别上了一朵大红的绢花。
她低头去瞧上面的字,是什么?
新娘……新娘,唐书蔚……
唐书蔚?对,她叫唐书蔚,可唐书蔚怎么会是新娘?
她的头更疼更晕了,世界在她眼前旋转,她定定神,看到一张脸。
她好像认识这张脸,很好看,眉目疏朗,如清风明月,但总让人觉得他的眼中有一股化不开的悲伤,那悲伤,是什么?
唐书蔚被牵到那人身边,刚刚那名让她换衣服的妇人将她的手叠在他之上。
她听得那人说:“累了吧?马上就结束了。”
唐书蔚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现场的嘈杂将她淹没,她听到人群里传来的说话声。
“新郎新娘打小就认识的,感情好!”
“是啊,老唐这干儿子算是没白养,上了大学呢!”
“我怎么瞧着俩人不太对劲呢?”
“不对劲就对了!新娘逼着新郎娶的。”
再多的话,她便听不到了,她现在脑子不清醒,实在是不明白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她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在一个婚礼上,而自己就是这场婚礼的新娘,旁边的人是新郎。
她皱起眉,她还没谈过恋爱,怎么会结婚?
唐书蔚被人带着走完了流程后便被送进新房。
她拆开叠好的被子,鞋都没脱就躺上了床,被子垮垮笼在身上,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自己变成了同名同姓,连长相都一样的人,生于1964年的人。
“唐书蔚”的家境在这个年代算是很不错了,父母是双职工,又只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女儿便是她。
在她六岁的时候,唐爸突然牵回来一个小男孩,又黑又瘦又小,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唐爸让她叫小男孩哥哥,她很不开心,因为小男孩还没她高呢!
小男孩叫邢忘,是唐爸朋友的儿子,那个朋友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因为一些不当言辞被批,夫妻俩都没能熬住,走了,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唐爸心善,又是从小的朋友,便把小男孩领回了家。
唐书蔚很不喜欢这个新哥哥,她觉得他就是来和自己抢爸爸妈妈的,她不喜欢跟这个哥哥说话,他老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话,好像她欺负了他似的,而且还老是跟在妈妈后面抢着干活,真是,妈妈的小马屁精!
时间一久,妈妈就会数落她眼里没活,不如他懂事,她就越来越讨厌这个哥哥。
后来上了初中后,他突然开始长个子,不知不觉中就比她高了好多,以前看他的时候平视就好,现在看他却要仰视了,而且皮肤也变白了,五官也更立体了,她再看他时,好像感觉他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从他上了高中后更为强烈,高中他开始住校,一个月回来一次,好像他每次回来,她都觉得他变得更好看了。
朋友说她这是春心萌动了,她想也许是的。
后来他去上了大学,她也上了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家附近的小学做老师。与他并不常见面。但每次见面她都十分心动。
82年的时候大哥结婚,亲戚来参加婚礼,打趣她说让她嫁给他,来个亲上加亲,她嘴上说着拒绝,但心里却忍不住心动,她想嫁给他。
婚礼上,他特意从沪市赶回来,帮着家里忙前忙后,汗水顺着下巴流下,白衬衫被浸出水渍,可路过他身边时,却闻不到臭味,她想,她好像真的陷进去了……
84年,他毕业了,从学校里回来,饭桌上爸爸说他要公派出国留学了,爸爸很骄傲,甚至还多喝了两杯白酒。
但她却浑身冒冷汗,他要出国了?他在沪市她都觉得两人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若他真的出了国,她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夜里她做起了噩梦,醒来后就对父母说她要嫁给他,父母不同意,他要出国了,她现在要嫁给他,两个人岂不是好几年都见不上面吗?
她知道父母是为了她好,可是嫁给他已经成了她心里的执念,她一定要嫁给他,她对着父母哭闹,在他回来后又以死相逼,父母为难之下便去问了他的想法,他答应了。
于是便是今天的这场仓促的婚礼。
唐书蔚猛然惊醒,脑中清明许多,她现在已经将一切梳理开。
她是2148年的唐书蔚,而1964年的唐书蔚是她的前世。
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因为意外去世穿到了自己前世的身体里。
不隔音的墙壁外传来亲朋们吃酒的热闹声,唐书蔚下床打量这个房间,唐家总共是三间房,唐爸唐妈一间,两个哥哥一间,她一间。
后来大哥结婚,邢忘便把自己的东西搬了出来,好给大哥腾房间。
现在他俩结婚,新房便设在唐书蔚的房间里,小单人床也被换成了双人床,邢忘的东西也都移了进来,原本还有空余的房间瞬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唐书蔚在墙上挂着的小镜子上照了照,长长的辫子梳成了两条麻花,柔顺地垂在胸前。
头发比她的长,她是中短发。
天色渐渐暗下来,外面的人吃完酒席后便都陆续离开,唐家变得安静,她坐在屋里,听到外面邢忘和唐妈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