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火热
冷笑:“这样的人,要么真是天生的六亲不认,要么,就是有大图谋。”
杯中舒展的叶片缓缓沉落,兰亭的心神也随之一定,“但这桩丑闻,我必须要拆穿,还要掷地有声地拆穿,若是轻飘飘的一句瞧错了病便结了案,刺史夫人不会在意。除非,这全是他们自己的错。”
“兰娘子,”他抬眉看向她,“周其芳此人没有这么简单。”
溱州刺史之名,兰亭在京城时便有所耳闻,据传他一介寒门子弟,却攀上了国舅家的小姨子,还能数年之内就得了镇守这海防要塞的官职,可见并非那等混吃等死的寻常官员。
但无论寻常与否,周其芳有今日,离不开刺史夫人徐氏的裙带关系。瞧他后院如此干净,偷欢也只能逼迫儿媳,可见徐氏御夫之严。
她要的是徐氏的支持。
可惜这些话并不能与眼前的苻光讲明,她只能谢过他的好意。
“郎君的意思,我都明白,今日周府门外那两遍高声宣扬,兰亭铭感于心。”她难得露出些笑意,却月眉下一双杏眼含光,分外郑重地看着他。
“可事在人为,我要做的事情,出手便没有退缩的道理。”
室内只燃着那个日面奉上的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微光,光下美人眉眼如画,脖颈修长如孤洁的鹤。
他很难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苻光在想,这样美丽的女郎,到底有什么样的不得已,才会这样决然地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呢?
他气她油盐不进,又困惑于她的坚持,索性起身。
“娘子既然做了决定,便好自为之。”行至门边又偏头道:“某奉劝娘子一句,刺史府水深,娘子莫要把自己陷了进去,得不偿失。”
日面见他离去,才凑到兰亭身边。
“娘子,今夜可顺利?那刺史府的小娘子到底得了什么病?”
如鹤的女郎仍旧坐在原处,“你只好奇她得了什么病,就不担心我能不能治好?”
日面自有傲气:“娘子出马,哪里有治不好的道理,只有这人还有没有救的分别罢了!”
又担忧道:“娘子还是快些就寝吧,这都快后半夜了,这么连日熬着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往日在府里,哪里轮得到娘子做这些事.......”
兰亭摇头,“你先睡吧,我看会儿医书。”
日面连忙为她掌灯,嘴唇嚅嗫几下,在旁边欲言又止。
兰亭翻过一页医案,淡声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娘子,那,那位苻郎君说的话,是真的么?那刺史府,可,可有危险?”日面双眉紧簇,圆润的小脸写满了担忧。
“奴婢虽不知晓那刺史府发生了何事,可他们当初连家主的面子都不曾顾及,恐怕真是不好惹的,会不会,真要寻娘子的麻烦?”
兰亭正要回答,手边烛火一闪,窗纱外一抹身影飞过,瞬间响起男子的呵斥声:“什么人!”
正是苻光。
很快,廊庑下传来声声脚步,院中嘈杂起来,短兵相接,铮铮作响。
日面一把握住兰亭的衣袖,“娘子!快躲起来!”
兰亭果断地熄灭烛火,又将她拉到屏风之后,二人蹲在立柜前大气也不敢出。室内昏暗无光,半晌,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日面的手攥得越发紧,想将她往后藏去。兰亭安抚地拍了拍她,闭眼凝神细听,袖中的毒针蓄势待发。
那人脚步轻缓,踏入房中先是止步观察了一阵,随即往屏风后而来。
越来越近。
就要掀开屏风。
兰亭正欲出手,熟悉的声音居高临下地响起,带着些许戏谑。
“某还以为,娘子当真天不怕地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