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剪水作梨
最后一个字落下,宿希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身体里的血液到处乱窜,激起一粒粒兴奋。
他在等待,等待她的恐惧、愤怒、害怕……
“貘?”林觅椒脱口而出,又匆匆捂住了嘴。
眼前的少年垂着脑袋,面色一片羞窘的红,而他的手更是紧张害怕到颤抖。
他定是自卑于自己的妖族身份吧。
食梦貘是极乐境种群数量最少的妖,倒不是因为他们强大所以难以孕育后代,而是他们太过弱小。
虽然可随意入梦、捕梦,但他们妖力实在低微,在强者为王的极乐境更是任人欺凌。
林觅椒不知宿希后来是如何黑化的,可能是因为南风倌的那群人。
但他现在已经脱离了剧情!
想通了之后,林觅椒拉起他的手,举在两人中间,恳切而又郑重:“你放心,我不嫌弃你的,有我在肯定不会有人欺负你,我保护你!”
“……不过,你随时随地都可以离开。”林觅椒还是没想着真把他拴裤腰带上,留不留下还是看他的选择。
她想的很简单,若是他不愿意,她却强行留下他,那也不保证他会不会偷摸着黑化,背地里琢磨如何搞死她,早日逃离她身边。
所以,这个问题还是交给他比较好。
话音落下后,沉默在此刻蔓延。
她周身的情绪很浅,没有枯萎的花,反而随风摇曳,笑盈盈地向他挥手。
她说的是真话……
宿希挂在嘴角的笑突然断了,他怔怔地望向两人相合的手,她的指节埋在他的手心里,小小一节,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就像她的生命一样,弱得可怜。
他该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嗤笑她的自以为是。
可为什么他的心跳得厉害。
这种失控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她那句话的意思,是在纠结他要不要离开么,她其实是想他离开,所以才会那么不在乎?
心口蓦地冷却下来,重重顿了一下,他的心好怪……
怪物会生病吗,记忆里好像没有人告诉他。
“烦!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雾!”宋妩挥手吐槽,冷不丁闯进了二人世界。
经过短暂的一秒钟的思考,她立刻转身开始胡言乱语:“哎呀,雾实在太大了,我怎么眼睛瞎了?”
苍天啊,她为何总是撞见小情侣恩爱的场面,难道是天道在提醒她,让她最近也赶紧物色一个对象?
听见宋妩的声音后,林觅椒匆匆松开手,涨红了脸急忙道:“阿妩,快回来。”
她也很尴尬啊!救命,她刚刚在表演什么救赎文学吗……
见装瞎不管用,宋妩只好回头僵硬地笑了笑,无措地转着手里的荧惑灯:“额,没打扰你们吧?”
“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哪儿来的打扰!”林觅椒拉住宋妩,轻轻在她腰上戳了一口。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宋妩扬唇大笑一声,搂住林觅椒的肩,“我来是想跟你说,今晚伏入云和翡樱应该就到了。”
“哦?怎么突然这么快?”
“嗯……这个嘛,”宋妩狡黠道,“当然是因为你啊。”
一个伏入云等不及得想赶来解释,一个羲和神女自小讨厌林觅椒,也忙不停想来看戏。
而话题的中心人物却正怡然自得和新认识的小少年眉目传情,打得火热。
林觅椒一瞬间就明白了那两人的心思,恹恹开口:“今晚就要见面了?真是一个也不想见。”
在林觅椒还未从摇光灵玉诞生前,大荒境天蕖一直处于无主之境,与陷落的扶桑不同,天蕖依然屹立在大荒海之上。
但是灵境不可一日无主,可传承灵境又必须是同族血脉。
恰逢中天境羲和诞生了双胎,灵机殿便想着带走一人经过血脉洗礼来继承天蕖。
选中的就是如今的羲和神女翡樱。
天蕖的锁宝阁中收集了众多宝物和灵法,一旦成为传人,便是拥有取之不尽的财富,这对于任何一个灵境来说都是香饽饽。
可没想到两个月后,林觅椒便诞生了。
还未受过血脉洗礼的翡樱只好灰溜溜回到羲和,这几年亦是经过了不少磨炼,再加上翡樱的姐姐意外仙逝,她成功封为了羲和神女。
可小时的那段记忆依然如附骨之蛆伴随着她,她觉得都是林觅椒造成的。
她不服气,自然也就同林觅椒针锋相对。
“一个不想见但还是要见啊。”宋妩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
林觅椒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比起那两人,她更在意这次的甲级任务,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任务不一般。
不仅仅是因为步流光会在柳州城与宿希相遇,更是因为书里提过,柳州城后极乐境与灵族三大境之间的关系突然恶化,甚至凡境也被迫加入了战局。
林觅椒只想做完这次的甲级任务就回天蕖好好养老,虽然灵族、妖族都是天生有灵根的生灵,但寿数至多也就三百载,一旦发生战乱,天蕖也不可避免。
她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死在刀枪无眼的战场上啊。
念及此处,林觅椒立即道:“阿妩,我们先去城中查一查吧,当地百姓一定知道什么的。”
*
白雾茫茫,死气仿佛化为了实体,如同一条巨蟒盘踞在这座城池之上。
昔日繁华号称东北小江南的柳州城,如今倒像是一座鬼城。
空荡荡的主街上走着三人,左边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手提一只闪着奇异红光的宫灯,腰上别着的环佩铛铛作响。
中间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少女面色凝重,攥着袖口的手时不时划向自己的肩膀。
而右边一个少年白衣翩跹,乌发只用一根木簪子懒散地钗着,步子不紧不慢地缀在她身后。
林觅椒摸的地方正是被三足乌抓伤的伤口。
翻出城主府之前,她特地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裳,可却突然发现肩膀和左臂的伤竟然愈合了,灵法也逐渐恢复。
但阿妩明明说过,赤血丸需连吃两日才能逼出所有毒素,她对着镜子望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觉得伤口处痒痒的,好似一只小兽在上面舔舐。
虽然很奇怪,但最后她只能得出是自己身体争气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