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待在东京高专似乎要比待在禅院好很多。
我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乖巧地待着,像一只小老鼠。勤勤恳恳地低着头,帮家入硝子干一些很容易的事情,偶尔会遇到学校里其他两位女生,但她们的态度都算得上温和。
名为“夜蛾正道”的老师把我叫过去,问我是想回到普通社会还是想呆在这里,我猜他是想劝我回去的。
但我坚定地摇了摇头,可怜巴巴地说:“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唯有这句话,是真心真意的。
我与加茂宪伦,是冷冰冰的合伙人。实际上我猜测,像我这样的实验体并不止一个,但可能唯一成功的只有我,所以那个男人才对我如此上心。
但如果我没有成功,或是死在哪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他也并不会动容半分。毕竟对于他来说,我不过是手下的一个工具,坏掉了还可以替换更多更新的。
所以,我无处可去。
里梅大人或许会对我有所顾忌,但相比于两面宿傩来说,我在他心里的地位实在太小太小。
小到甚至离别时,都没能听到他对我说——“再见”。
夜蛾正道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动容,他叹气,似乎是手足无措的安慰:“既然如此,那就先留在高专吧,跟在硝子身边。”
我已经很感激了。
但听到他迟疑了片刻说:“至于学籍……如果可以的话,我帮你申请一个,但可能没法申请咒术师等级评定,这样你也可以接受吗?”
我近乎诧异地抬头,嗫嚅道:“我……我只要留在这里就好……”
至于什么学籍,对我来说似乎是天方夜谭。
我并不是没上过学,我的知识都是由加茂宪伦教导而来的。
虽然那个男人是可悲而扭曲的诅咒师,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知识底蕴之丰厚,应该是当今很少有人能比得上的,简直就像是多活了好几百年一样。
我跟在他身边,启蒙和教育都完成得很不错。
夜蛾正道只是温柔又强硬地打断了我:“学生,就应该待在学校里。”
我怔了怔,低下头,绵软地说了声感谢。
心头有些异样的情绪,但我还没察觉那到底是什么。
面相冷峻但温柔的老师,以及和善好相处的学生。貌似除了那位六眼之外,所有人都对我这个外来的家伙抱有一份宽容。
好像也还不错。
虽然那名六眼口口声声说会监督我,但实际上,我从来没在空闲时间看到过他的身影。
他很忙。
明明是大少爷,明明是家主,明明是最强,却被呼之即来喝之即去,面无表情地处理着一个又一个烂摊子。
他和直哉少爷,好不一样。
我见过的大少爷只有一位,高傲自满,为自己故步自封的旧家族意识而洋洋得意。
但五条悟好像是完全不同的。
他的能力很强,于是责任也变得越来越大。
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他身旁或是身后告诉他:
“悟,你要习惯。”
“六眼,这就是你的宿命。”
“五条悟,这是你应该做的。”
连我都觉得好笑。
但我不会戳穿。
一个被责任和良心捆绑住的最强者,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脆弱了。
听起来可怜巴巴,但于我而言,是绝佳的趁虚而入的机会。
……
夜蛾正道几乎是满眼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想起了他的学生在那天晚上闯进他的办公室时说的话:
“让那家伙留下来当个学生吧。”
夜蛾有些诧异:“那是被禅院家驱逐之人,你确定吗?”
他的学生那双澄澈的双眸在夜色下闪烁,似乎刻印上了一分不属于他的迟疑,烦躁地挠挠头:“因为是我带回来的,就由我负责吧。”
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论那个少女将来做出任何事情,外界都会将矛头直指收拢她的五条悟。
五条悟耸了耸肩:“那么弱的女人,还能做些什么呢?”
什么都干不了了吧?他的言下之意。
即便他知道,禅院家最近的风波可能和那个女人扯不开干系,但他还是这么说了。
这是属于最强的高傲。
夜蛾难以评价。
……
我郑重地表达了我的感谢,于是不久之后,我好像也拥有了一个学生的身份。
由于我已经失去了使用咒力的能力了,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家入硝子学习医学类的知识。在此之前,我从未接触过这些。
因为怪物是不会痛的。
但实际上,我经常性的疼痛。
这种疼痛给了我还活在世界上的错觉,所以我逐渐变得享受起来。神经会自主性地麻痹宿主,然后疼痛就变成了愉悦。
所以我完全不能理解人体的构造,什么迷走神经脊髓神经,就像我完全不能理解我自己的构造一样。
于是在医学类的课上,家入硝子在旁边认真地听,一只手还要放在我的课桌上,一旦我开始昏昏欲睡起来,她就敲敲我的课桌,或者是干脆把书扔到我头上,让我安安静静地睡觉。
人类实在是太神奇啦,居然能够拥有催眠怪物的能力。这是我每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时的唯一想法。
又一次从凉凉的课桌上爬起来的时候,我先感受到的不是窗外暖暖的阳光,而是一道高大的身影,阴沉沉地把一切光线都挡得死死的。
他毫不顾忌地大声叫闹着:“硝子~明明说好了今天帮老子补报告啦~”
家入硝子被他烦到几乎要爆炸,不爽地顶撞回去:“我自己的作业都忙到写不完,你还要让我帮你写?你在做梦吗?”
五条悟被教训之后,不甘心地坐在椅子上团成一个大猫球,嘟着嘴巴小声抱怨:“什么嘛……硝子一点同学情都没有,帮老子写一下会怎样啦?”
他们好像忽略我了。
我有点僵硬地睁开眼睛,对上了那双低垂着看过来的漂亮眸子。
稚气而可爱的神态,丰润的唇嘟着。
眼神并没有望向我,我却察觉到了冰凉的审视。
时刻附着在我的身上,一寸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