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
”
戚述打量:“你平时打扮得太规矩,换了风格不适应而已。”
这好像在讲自己古板,江知羽不服气。
“我这方面一点也不拘束啊,下次再换新鲜的瞧瞧。”他斗完嘴,又好整以暇地撩拨,“你说水手服怎么样?”
戚述喝了口冰咖啡,跟着他耍流氓:“女仆装也很好,到时候有劳说一声,我提前学起来怎么帮你穿。”
江知羽瞧他淡定地上杆子爬,登时没有继续接茬了,怕戚述顺势做起白日梦。
“等等我送你过去?”戚述聊起行程。
江知羽道:“不了,被我爸看到怎么办?他当场捂着耳朵尖叫两个男同。”
他觉得自己和戚述没到这份上,不过是露水姻缘,干嘛拖着人家共同患难?
再者说,他讨厌添麻烦,背负人情是最困难的事情,自己会害怕还不上、填不满。
戚述足够聪明,不用江知羽直言点破,就能知情识趣地退到合适位置。
不过,戚述忍不住发散,江知羽的父母具体是什么性格,给人提供了怎样的环境?
江知羽小时候是否爱哭闹?念书的时候收到过多少封情书,成长过程避不开烦恼,有被好好地保护么?
诸如此类,一桩桩好似无关痛痒,被戚述闷在心里,却像一道豁口漏风的裂缝。
可是站在江知羽身边,他难以出声询问。
因为自己无法解释,为什么好奇的东西如此偏轨,居然和情i欲没有半点关系,这种窥探太突兀,显得百般多余。
江知羽发现戚述不吱声,打趣:“你想送我过去,是不是希望我能稍微安心点?你觉得我那么怕我爸呀?”
他还分析:“戚先生,你在大风大浪里那么稳当,却对这方面再三顾虑,是不是以前家里对你要求苛刻,让你落下了阴影?”
亲人的吵架经常雷声大雨点小,今天决裂明天和好,江知羽和江锦昆的已经很严重了,他对父亲也没有反感到厌恶的程度。
而戚述面对这类问题,处理方式透露着强烈抗拒,让江知羽想到一个词——应激障碍。
戚述忽视了后面的揣度,结合自己对江知羽的印象,淡淡地说:“没怎么担心,他多半吵不过你。”
江知羽撇了撇嘴,心想,律师的饭碗一半靠伶牙俐齿,较真起来说不定谁赢谁输。
但江锦昆拿他当小孩,没视他为对立面,哪怕气到了极点,也只是坐在椅子上沉默。
五年不见,江知羽在电话里就与餐厅讲好了菜单,早十分钟来到餐厅,又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
他嚼着铁盒里的薄荷糖,今天比工作时吃得还多,生怕在这里露馅。
咬碎其中一粒的时候,江知羽本就身姿挺拔,突然更端正了些。
他远远就看到了江锦昆从车里下来。
江锦昆在自己读初中时,就早早有了白发,一直懒得遮掩,但此刻全部染黑了。
五十多岁的年纪,半点不显苍老,气场强大又厚重,不用顶着头衔都能看出他是高级合伙人。
“江知羽。”他习惯用本名称呼小孩,“来多久了,不进去?”
江知羽看了眼腕表:“爸,你差点迟到。”
江锦昆讲话非常利落:“下午插进视频会,我听了个开头,刚刚让秘书转接了。”
话音落下,江知羽不怎么意外地“嗯”了声,气氛有一些僵硬。
走进里面的包厢,冷盘即刻上桌,但两个人都没有动筷子。
江锦昆先憋不住:“你的衣服怎么回事?怎么看上去稀奇古怪?”
“时尚,这是今年的风向标,你欣赏不来的话别一票否决。”江知羽硬着头皮说。
江锦昆不想吵架,但发自内心怀疑他的审美有问题,大热天的居然穿个中领,引领哪门子潮流?
“这几天我应酬,有人问我小孩毕业了没有,在哪里高就。”江锦昆换了个话题,陈述,“我要怎么说会议上的翻译就是我独子。”
江知羽道:“我年薪不比场内的其他人少,你说出去不丢人。”
“我打了马虎眼,省得私自这么讲了,你又不肯认,家丑就被扬了出去。”江锦昆道。
“你叔叔后来还揶揄我,说这几年没管你,也不怕你突然给我造个孙子出来……”
听到这里,江知羽打断:“别想这种事,不可能。”
江锦昆说:“我没希望过子孙满堂,但想着你能不能服个软,难道求你安稳过一辈子,是我做错了么?”
江知羽夹了块海蜇丝:“我一直在服软,所以你永远觉得自己很正确,没正视过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要坚持,你认为的安稳对我来说是一种困扰。”
他开门见山:“就像你安排我的专业,其实我讨厌看模型做报表,每次想到自己以后都要做这些事情,我就只能催眠自己,去学喜欢的东西也不一定多快乐。”
江锦昆说:“怪我本事没那么大,没法给你铺其他路。”
“我可以自己闯荡,这已经给你证明了。”江知羽说,“你可以默认我是个有自主意识的成年人了吗?”
他问得让江锦昆无法否认,的确,江知羽无论是规划还是行动,自己都可以为之负责到底。
哪怕有的举动欠成熟,让江锦昆难以理解,江知羽也有独立承担后果的能力。
“我尊重你有自己的事业。”江锦昆没那么冥顽不化。
他顿了顿,道:“既然你真的有兴趣,吃苦受累也乐意,这是我之前操心过多,其实你真的开心就好。”
这句话相当于道歉,江锦昆没和人低过头,并不擅长认错。
江知羽不是必须听他说出对不起,他们不是敌人,何必让人年过半百放下颜面。
“你不来找我,我很忐忑。”江知羽轻声说,“我有两年觉得你真的不认我了。”
江锦昆说:“我和你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遗嘱都填不出别的名字。”
这几年他对江知羽的心态很复杂,最开始有失望也有不解,好端端的小孩,怎么离家出走了呢?前几天还撒娇说实习太累想回家,这是把亲爹当保姆了说开除就开除?
后来江锦昆逐渐想明白了,江知羽不再是脆弱的小孩,遗传了他和妻子的倔强,羽翼丰满之后宁可淋雨和流汗,也不乐意安居在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