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与春光
离上次病发又过去多久了？她默然。
帕尔典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双因病情显得阴翳却又暗藏野心的天青石蓝的眼睛，透过镜子，她在和自己对话。
伺候在侧的女佣小心挽着她的长发，为她编好一个美观又舒适的贵族发式。今天说是有贵客来拜访庄园，她不得不出面，作为费尔南德小公爵。
“小姐，您最近还有什么不适吗？”女佣轻声提问，引得帕尔典恹恹抬眼，通过镜子看着对方那张因紧张而变得红扑扑的脸，是血色，是生机。
“还好，没有。”她又垂下眼睑，同时掩盖住眼角微醺般的泛红，随口答道，她并不想再让家人通过女佣们的口信而为她的身体状况担心。
“那上次的医生开的药的确管用，费罗西少爷提议近期给您多备一些，您觉得呢？”
感受着女佣在她脸上涂抹的妆品，她闭上眼，“可以。”
“太好了，愿上帝保佑您......”
——
爱温哥华庄园由爱温哥华堡为中心，小型湖泊与私人森林对外扩散着，形成一个天然的领地。费尔南德大公，亦或是公爵，世代享有这里的权力。
当小公爵通过女佣们左右搀扶而走下旋梯时，久候于客厅的贵客也随着声响抬头。那是个穿着富贵的贵妇人，私人随从立于沙发后，而伊莉莎白正在负责招呼客人。
“贵安，泊洛森夫人。”帕尔典提起裙摆先行一礼，作为晚辈向长辈的见面礼仪。被称为泊洛森夫人的贵妇闻声亦起身回礼，但只是象征性的，作为侯爵夫人，她并不认为所谓的小公爵能胜自己一筹。
“贵安，费尔南德小姐，劳驾您专程来接待我，实在荣幸。”泊洛森夫人意味不明地回应着招呼，此言落地却让坐在旁边的伊莉莎白蹙眉。
这是个非常不礼貌的失误，这里有两位归属于费尔南德的小姐。
她本想开口提醒，但当天青石色的眼睛向她眨了眨后，她又闭口不谈了:“坐吧，帕可，别太累了。”
帕尔典点点头坐下。今天的气温有所上升，但寒意仍溜进厚重的披肩下，她面上不显。
贵妇穿着一身奶油黄的克里诺林裙，毫不掩饰地在裙摆间缝制着数颗珍珠，在灯光下愈发夺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坐在丝绒沙发上的少女，对方并不如传闻中那样羸弱不堪，虽明显能看出层层叠领下仍骨瘦如柴的肩颈，但挺直的背部和微抬的下巴亦展示出了她作为贵族从小培养出的礼仪姿态。
也许她并不穿金戴银，但朴素却矛盾的，那身用丝绸和丝绒制出的常服也足够彰显她的身份。
一番打量，让贵妇的心态又变了些许。
“所以您拜访庄园，是想要邀请费罗西堂兄作为您家小姐的男伴，以此参与社交舞会？”帕尔典在谈论中很快抓住重点，她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是的，所以您看意下如何？”
少女笑了笑，淡淡而言:“这种事还是交给堂兄亲自下决定为好。”
贵妇的睫毛颤了颤，“不，您是尊贵的小公爵，这种事由您来定夺再好不过。”
“......”帕尔典沉默地微笑，看着她，气场不强甚至是称得上温和。少女好像的确感到苦恼，以致于客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泊洛森夫人，我想...这件事还是交给堂兄决定吧，”她笑得无害，就好像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轻飘飘一句话代表着送客，“过后我会将你的来意转告给堂兄，不久后您将能收到答复。”
伊莉莎白适时上前扶起她，同时看了仍坐在沙发上的贵妇一眼，“帕尔典身体不适不宜久留，招待不周请谅解。”
一旁的女佣上前将杯中的红茶倒满，名贵的茶香四散，却引得贵妇心中一阵慌乱，她的嘴角稍稍扭曲，眉尾一跳。该死，她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一点面子都不给。
少女的强硬超出贵妇预料，在强硬中却蒙上一层温和无害的表面，看起来确实不像一个常年卧床久病不起的懦弱女子。
但贵妇不甘放弃，急急道:“小公爵，我希望您能认识到这其中的意义。”
泊洛森侯爵家族，那可是侯爵，她居然毫不犹豫地就放弃了？
少女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原本温和的气息此时消失无踪，独留竖瞳下翻滚的阴霾，“侯爵夫人，我也希望您能明白，费尔南德的含义。”
直视那双竖瞳才真正让泊洛森夫人感到冰锥刺骨的寒意，弥漫至四肢，她的语气突然弱下去，整个人愣住。是啊，她面对的是费尔南德家族——她怎么在情急下突然忘了，他们都是如此傲慢又冷血，就像传统的竖瞳让他们得到“黑蛇家族”的贬誉一样。
直至呆愣地坐在柔软沙发上看着对方离开，泊洛森夫人也未能缓过来。
仍伺候于一边的几个费尔南德家族的女佣静静地站在沙发后，低头不言语，如同几尊精致而沉默的洋娃娃。
“费尔南德小公爵......”她喃喃。
柔软丝绒上搭着贵妇养尊处优的手，她的手指微曲，小幅度地颤抖。
——
爱温哥华庄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或许首位前来试探的泊洛森夫人被无情打发后，社交界中关于费尔南德家族的小公爵弱不禁风一无是处的传言就被打消了半数。
只是小公爵的病的确如同渗入脊骨的寒气一般扩散恶化。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匆忙走进爱温哥华堡后又走出的医生。
无数张悬赏告示贴在各大王国的各个城市，用黄金与珍宝堆砌的悬赏金引诱着行人停下脚步，又无形中汇聚着民间医者从各地赶向南部。
“够了，潘唐尼，别再白费力气了。”坐在特制轮椅上的黑发少女支着手肘，虚虚扶着额头，露出一只抬起的眼睛。
首席执事站在她旁边，翻阅着名单，听到她开口后抬起头，“您不应该放弃......我的意思是您起码应该先让医生们看一眼。”
帕尔典叹了一口气，今天除了在无意识晕过去的时间里，她都在像什么一碰即碎的展品一样供前来拜访的不同医生看诊。无一例外，他们在用听诊器为她测过心跳后都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随后失落而归。
她也不清楚自己的病症具体到底是什么名称，但不重要，她只知道自己快死了。
那位权高望重的皇家首席医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