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烛火
尔典,又看看单膝跪地的骑士,似乎了然,紧绷的眉梢又舒展开来。
本应该是被冒犯到的小公爵此时反倒感觉本该如此。她没有马上回答,反而双手撑着桌子,上半身微微前倾,俯视着骑士。
“啊...您这个念头是为何而起?”字词从嘴里窜出时,被似笑非笑的语气添了几分厚重意味。
“恕我冒犯,我只是在做最优选择。”赫特尔德低着头,长长的鬓角垂到胸前,和他后脑勺的小马尾相映。帕尔典这才好好观察了一番对方的样貌,相比于熟悉印象里的他,那头像火焰般飘扬的长发此时短了很多,橙红的眼白也恢复了人类的模样,好像就连体型也稍微有了变化?
“您的选择很出色,在我身边,你确实能更容易享受到荣华富贵。”她的指甲敲了敲桌面。
“帕可......”费罗西蹙眉,他确实认为以赫特尔德的身手,保护尊贵的公爵继承人是再合适不过,但如此草率册封,恐怕不妥。
“不必多说,我准许了,”帕尔典重新直起腰,微垂眼眸,背后落地窗的光落在她身边,如若不是那副猩红眼睛,此时的她就像怜悯众生的玛利亚,“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先生。”
“谨遵您的旨意。”
目睹一番突如其来的册封,费罗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事实如此,对比两人相识逻辑,好像也不存在瞒着自己做准备的时间点。于是费罗西只能半信半疑地接受这个事实。
费尔南德家族除了是西大陆的公爵家族外,同时也是公国——当然,远古的祖辈将大公一名留下,为表忠心,将封国的权力原原本本上交给了皇室。因此,如今的爱温哥华大公不过是有名无实,社交界中更习惯直称其为公爵而非大公。但在涉及政坛的场合,人们总是出于骨子里对权力阶层的服从,毕恭毕敬地称呼费尔南德家族为其封号,“爱温哥华大公家”。
这便是为什么帕尔典可以如此从心所欲地以家族名义来册封骑士而不用经过王室及以上阶级的认可仪式。
“爱温哥华庄园”一日恒存,权力于天秤上一日不灭。
——
当菲特被同龄的贵族子弟下手段,在马术课上险些从失控的马儿背上坠落的消息传到爱温哥华庄园,轰动伴随着怒火滚滚而至。
纵然菲特·奥莱森·费尔南德不过是伊莉莎白和费罗西的同父异母弟弟,但他始终姓费尔南德。
况且值得注意的是,他被他的父亲——奥莱森·费尔南德冠以与自己相同的名称,那是对他的一种弥补,在费罗西长子当头,布雷伯爵的爵位轮不到幼子头上,他只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爱意。
“是柯林家族的切尔西少爷操纵自己的马匹将菲特少爷的马儿拦住,才免去了一场悲剧。”潘唐尼恭恭敬敬汇报时,他的背不由得被凝重的气氛压低了几分。
这会儿本家内所有孩子都到齐了,伊莉莎白坐在最靠近书桌的一张靠椅上,不安地摆弄着手指,紧绷的背部离椅背怎么说都是碰不上的。费罗西一如既往,立于书桌一侧,他难得地有些释放出自己的怒意。帕尔典则坐在办公主位上,桌上却不是以往一样一堆堆纸张文件,而是一封来自于南部贵族弟子学院的校长手写信。
“传话下去,费尔南德需要与两位阁下亲面谈话。”帕尔典如是说道。这串语句从她口中流出的时候平淡而如死水,实则暗潮之下汹涌无边。
“您要写封信函吗?”潘唐尼执事是半点也不敢抬头,虽说知道那双猩红里肯定什么情绪也不带有,但隐隐翻涌的意志却教他恐惧。
指尖在桌上轻叩,话语随即不重落地,“不用。”
像一重山的枯柏叶。
执事毕恭毕敬地行礼退下,书房内只留下焦灼却缓慢流动的空气。
无人开口。
是椅子随着力道在地板上划出突兀一声宣告着对话将启。
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子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她开口:“是哪位贵族?”她是得知消息后匆忙赶过来的,以至雪白的衬衣都有些凌乱,此时她只听了片言,焦急之下只能启齿。
“特勒文家族的,和卓卡家族。”帕尔典敛眸,淡淡开口,她就像平时一样镇静得不像真人,好像只在回答晚餐的喜好。
“好。”伊莉莎白只是闻言点点头,以示自己清楚了。她并不多作表态,但她已经知道这两个家族将会面临什么。
“南部恶龙”的怒火将点燃这个春天。
“菲特怎么样了?”帕尔典问。
“被吓到了,但也还好,估计过会就能活蹦乱跳。”费罗西说道,他显然怒气未消,但他一贯的不变脸色有效地盖过了这些违和。
伊莉莎白只是呆呆地坐着,气氛又凝滞了好一会,她目光不移地盯着自己的手,接着用它们捂住了自己的脸。
“伊莎,别太难过。”坐在正位的小公爵愣了一下,随即安慰道。
“不,我只是有些无力......”
“伊莉莎白说得对,我们确实不设防。”高大的青年也按了按眉心。
帕尔典看着关起的房门,默认。她那双猩红的双眼里盛着致命的泥沼。
她能做些什么呢?
其实很多。
她或许应该感谢那两个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