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慈母念
旁边还有侍立的男兵们,柳笙没有多讲,只道了一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一句话让楚昀无话可回,只能讪讪地笑了笑。半夜里箜州那个给她熬汤药的侍儿寻过来的时候,她是动了心想要把人留下来的,然而柳笙坚持不准她纳,她也只能把人送走。
虽然她家中正君侧夫侍夫小郎加起来比明帝的后宫还要多,可是看见那侍儿衣服袖子都被荆棘挂破了,又在水中泡久了,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她心里头还是很感动的。从箜州到此地,路途相当远,一个男儿家也没什么银钱,就这么步行来寻她,走了几天几夜,实在是难得。
这种事若是在她年轻时发生,她不会觉得如何,她年轻时是相府的二小姐,长得也得人意,又很早就进入了仕途,想要给她做小郎的男儿都一抓一大把。可是如今她已经五十来岁了,在箜州的时候又染恙在身,总觉得命不久长,这样的衰病残年,仍能有年轻男儿死心塌地地喜欢,她心里头真是熨帖极了。垂暮之年听到的一句喜欢,比年轻时听到的一千句一万句都要悦耳。
然而她刚一松口说要把男儿带回去,柳笙就止住了她,跟她说圣上既已讲过,出巡途中不准纳侍,那就是不准纳,你再动心也不能纳回去。她不想得罪这个年纪比自己小,权力比自己大的相国,只能给了这男儿三百两银子,又找了两个相熟的御前亲军,把人护送到附近州县住着,看男儿走前哭得可怜,她心有不忍,追出去说了句暂且在外面住着,会有办法的。男儿泪汪汪地走了,她心里头跟遭了洪灾一样。然而一回到房中她的伤感劲儿还没缓过来,柳笙就对她言道过后再纳,倘若被言官知道了,她一样会被弹劾的。她听了简直要气死,要不是柳笙官大一级,她怕是当场就要和柳笙吵起来了。她当时还以为柳笙是看她不顺眼,故意为难她,眼下看柳笙对帝后这么不假辞色,倒不像是针对她,她这心里头反而舒服一些了。
明帝重新上来的时候,就看到柳笙和楚昀两个,一立一站,一个面沉似水,一个表情冷漠,但两个人的情形都不似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她微觉宽心,先示意柳笙落座,再问楚昀道:“楚卿找朕,有何事说?”
楚昀赔着笑脸回答:“臣是陪同柳相前来的,别无单独奏上之事。”她原本是要问问明帝扈驾官员回京后如何赏赐,但此事既然柳笙建议她一起来问明帝,那柳笙自然会讲的,她没必要开口。虽然这样子显得有些滑头,但在官场上,不滑头如何能够长久?
明帝听了,便看向柳笙,柳笙没待明帝询问,简单明了地道:“臣来有两件事,一是问陛下回京后出巡人员和留京人员如何奖赏,二是问陛下收没收到奏折,知不知道安清公子和楚宙小姐已经和离了。”
“啥?”明帝和楚昀全都嚷了起来。楚昀一把抓住柳笙的胳膊,嘴唇发白,声音发抖,“啥时候的事?这是啥时候的事?”
柳笙神情淡然:“二十五日上午的事,到此刻已经三天了。”
楚昀一捂胸口,“怦”地一声就倒在了船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