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者
陛下在这一点上,着实是比不了人家的。虽然他家陛下够漂亮也够体贴,但毕竟是天子,后宫众多,朝政繁忙,能够分给每个男儿的时间极少,有天子的身份束缚着,再爱一个人也不能随心所欲。更何况,他嫁给明帝这么几年,他就没见过明帝曾经因为哪个男儿痴狂发疯不管不顾。
稳定的心性,持久的温柔,对于他这样有了两个孩子的二十几岁的男子来说,是极好的妻主,可是对董云飞这个只有二十岁,膝下无子无女的年轻男儿来说,却是不够刺激,不够热烈,不够有趣。
虽然心知肚明他家陛下比不过,但他也并不希望董云飞就此离开明帝,同那年轻的女儿喜结连理,在他的认知中,容易做出疯狂的事情的人,都是烈马流星,最难驾驭,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落脚点在何处。董云飞若真的跟那女子走了,将来与那女子不能白头偕老,沦为别人的笑柄不说,晚年的日子也必定是凄惨可怜的。
江澄一进来就瞧见飞奔过来的董云飞,他连忙伸手扶住,“慢着点,小心摔着。”他说着话把肩上的杏黄孔雀披风解了下来,小心地折了一下,自己走了两步把披风挂在衣架上。董云飞瞧了一眼那披风的颜色款式,眯眼笑了下:“澄哥,这披风像是陛下的。”
江澄笑着点头,拉着董云飞的手往里走,“就是陛下赏的,我平日里也不披的,这不是想着要同那个叶衡交涉,穿穿这个增增身份么?”
提到叶衡,董云飞的心就提了起来,小声问他道:“叶大人怎么说?”
江澄不急着答他,先走到坐榻前,向着薛恺悦行了个屈膝礼,“请贵君安。”
薛恺悦连忙伸手做了个请起的动作,“澄之你再这般客气,我就可就不高兴了。快请坐,小云也坐。”
江澄知道薛董两个都惦着这件事呢,他也急着要把事情讲完,就没有再同薛恺悦客气,自己坐在距离坐榻还有两尺远的四出头官帽椅上,简单地把叶衡的态度和事情的结果讲了下。
“叶衡坚持要按实情上奏,说是这件事最终瞒不过,不如一开始就据实上奏,我同她吵了半天,她最终同意按判定的罪名诸在御在所作罢而不出者流三千里遇赦不还上奏,奏折由我代交,她不再派专人报于陛下。看守长乐门的御前亲军校尉、负责带领伶人入内的内侍袛候、负责验看伶人身份的刑部小吏,以及这滑稽小戏的班主、老板娘子,全部按不知情者减一等流两千五百里处置,班中其他伶人、婢仆、厨郎,与这主犯有交往的别的女子,悉数流两千里。所有人犯,已由大理寺差役于今日巳时六刻发遣出京。”
江澄也没管董云飞和薛恺悦两个听懂听不懂,先把该讲的讲出来。
薛恺悦听了倒没说什么,只问江澄道:“这事,暖阁这几个侍儿都知道,是不是得想个法子?”
江澄眉头微皱,“这几个侍儿都是贵君和小云身边的贴身侍儿,我眼下不主管内侍省,没有权限处置他们,再者若是把他们都打发走了,我也怕贵君身边人手不足。”
薛恺悦很是果断地道:“当舍则舍,留着这几个,终究会把事情暴露出去。不如遣走,一干两净。”
江澄没有接话,他同叶衡争执,只是想把这件事瞒住外廷,然而听薛恺悦这口气,竟是想连明帝都瞒住。他小声道:“贵君护弟心切,想要尽可能地帮小云瞒住此事。贵君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多人被处分,叶衡也坚持上奏,陛下不可能完全不知道,知道了,有侍儿们作证,小云的清白就无可怀疑,若是把侍儿们都遣走,说不定会引起陛下的疑心。”
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薛恺悦仍旧想把事情替董云飞全部遮起来,他坚持自己的意见,“陛下若真知道了,我自会给小云作证,我一直同小云在一起,我才是最好的证人。这几个侍儿,除了皎儿和跳儿,请澄之即刻给他们办理脱役,让他们在陛下回宫之前,离开京城。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不同意,我自己拿银子补贴他们,让他们所得超过所失,他们也就没话说了。”
江澄眨眨眼,由衷地佩服薛恺悦这快刀斩乱麻的雷霆手段,“这么着,我就听贵君的,请贵君定下发遣的人员,我这就打发他们出去。”
江澄和薛恺悦两个联手行事,端的是雷厉风行,也就一个时辰,几个侍儿领了银子,被江澄亲自带着,到内侍省办了脱役,江澄又派人把周璞几个喊了过来,让周璞派人名为护送实为监管,将这几个侍儿放到马车上送往东都。
把这些都忙完了,江澄继续回政事堂处理公务。他和薛恺悦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千防万防,百密一疏。剑星殿那个叫旗儿的侍儿,今个儿一大早谎称家人生病,邀了一名同伴一起出宫,把每月一次的出宫假利用得妥妥的,到得家中,他又谎称受了林从的嘱咐要给林从回报宫里的消息,把他家里人诳得死死的。中午的时候,这旗儿已经坐上了车子,由家人护送着,硬是赶在安澜和林从起程之前到达了汤泉邑。因他是林从的贴身侍儿,汤泉邑一路放行,他很是顺利地就见到了林从。又因林从正与安澜一起,同明帝辞行,这旗儿也就见到了明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