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狗与主人的龌龊（上）
马迭尔西餐厅的三条长条桌边，坐满了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的警察，以及警正以上警衔的家眷。由于周毅普的警衔只是警佐，他的太太顾悦娴按道理是没有资格参加晚宴的。可是，哈尔滨警察厅的小鬼子副厅长原田菀尔三等警监似乎对周毅普格外眷顾，特意嘱咐特务科的课长“笑面虎”高胜寒三等警正和副科长昭仓树仁三等警正，务必把周毅普的太太顾悦娴接来。警察厅的厅长王贤烨三等警监只负责日常的警务工作，其实就是个摆设，自然没意见。
在热烈的掌声中，周毅普边满面带笑的连连哈腰，向鼓掌的同僚表示感谢，边栽楞着膀子，一晃一晃的走进了西餐厅。周毅普的身后跟着全勇哲和去门口迎接他们的栾一平二人。
高胜寒向鼓鼻子眍眼儿，满头白色卷卷毛的特务科老毛子籍特务波戈洛夫斯基·斯塔谢耶维奇·伊凡诺夫警尉做了一个手势。伊凡诺夫立刻满脸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的博阿斯明白了高胜寒的意思，跑到特克利耶夫身边“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特克利耶夫不得不停下兴致正浓的钢琴演奏。待周毅普和全勇哲、栾一平就坐后，警察厅的厅长王贤烨三等警监和他左手边的副厅长原田菀尔三等警监客气了一番之后，手举斟了一大半血红的法兰西葡萄酒的高脚酒杯，站起身来。“笑面虎”急忙双手向所有的人示意安静，带头用力地鼓掌。
在热烈的掌声中，王贤烨派头十足的挥了挥手，待掌声变得稀稀啦啦的之后，他气沉丹田，挺胸腆肚的说道：“各位太太，各位同仁。我神勇的特务科全体同仁在躬蹈矢石的原田菀尔副厅长亲自指挥下……”王贤烨说到这里，猛然瞥见坐在左侧首位的宪兵队特高课课长横田正雄少佐不屑的撇了撇嘴，急忙接着说道：“还有……在横田课长为首的特高课密切配合下，全歼军统滨江组于大和旅社门前。此战大涨我警察厅之士气！大壮我赫赫之军威！呵呵……我提议，为了英勇无畏的大日本皇军，和我特务科全体奋勇杀敌的警官、警士，我们共同举杯，干杯！祝大日本皇军大东亚圣战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武运长久！干杯！”
王贤烨忌讳横田正雄的表现也属于人之常情。王贤烨的三级警监警衔，相当于军衔的少将。那横田正雄的级别虽然比他低很多，但人家是日本人，级别大小也是主子。汉奸在卖国求荣的行动上是积极的，在主子面前邀功请赏的姿态上是谄媚的。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干杯！干杯！”特务科全体特务，包括女眷“稀里哗啦”的站起身，一起用日语大声附和着。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五代年间的南唐后主李煜曾悲愤的写下浪淘沙《帘外雨潺潺》一首：“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众人喝干高脚杯中的法兰西红葡萄酒，乱糟糟的纷纷坐下，拿起面前的刀叉，眼睛死死的盯着盘子里金庸金大爷的名著《鹿鼎记》中，韦小宝韦爵爷所推崇的俄罗斯著名的烤牛肉“霞舒尼克”，切开之后用各种不同的姿势放入嘴中。特务科副科长昭仓树仁三等警正显得极为兴奋，他伸出手去，在给他斟酒的玛达姆女伺圆滚滚的大屁股掐了一把。玛达姆女伺扭过脸来，非但不恼，反而冲昭仓树仁抛来了一个媚眼儿，惹得昭仓树仁一阵放荡的狂笑。
昭仓树仁把嘴中的“霞舒尼克”吞进肚子里，站起身来，举起高脚杯，对两边桌子上忙着往嘴里塞“霞舒尼克”的特务们大叫道：“勇士们，为了你们所取得的完美胜利，干杯！”
“干杯！”特务们乱七八糟的站起来，欢叫了一声，干掉了杯中的法兰西红葡萄酒。
横田正雄的办公桌上虽然经常有《速成满洲语自修》之类的教材，但是他的语言能力似乎是格外差劲，无论怎么努力去学汉语，汉语的水平还是那么糟糕，汉语对于他来讲简直就是天书。听听还勉强能听懂几句，要是说的话就太难为他了。好在和昭仓树仁说话不必费劲吧啦的使用什么协和语去交流，直接使用日语就行了。横田正雄看不起昭仓树仁轻佻的举止，不屑的撇了撇嘴，冷笑一声，挑衅般对昭仓树仁说道：“嘿嘿……昭仓君如果把倾注在金钱和美女，以及美酒上的精力拿出万分之一来关注案情，大和旅社门前一战就会更加完美了！”
“八嘎呀路！”刚刚坐下的昭仓树仁勃然大怒，他“啪”的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刀叉杯碟“叮叮当当”的一起跳了起来。昭仓树仁怒骂一声之后，“腾”地一下又站了起来，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昭仓树仁三十岁左右，身材不高，绝对不超过一米六。那张清癯的脸上五官本来还算端正，可惜由于酒色过度，而过于苍白，甚至有些浮肿。
日本这个民族挺让人费解的，其民族性格最令人不解的就是极端矛盾性格的并存。比方说温文尔雅与残忍暴虐并存；谦虚谨慎与鲁莽自大并存；驯服本分与桀骜反叛并存；保守自恋与崇洋媚外并存；自卑不安与野心勃勃并存。美国文化人类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创作的《菊与刀》认为：在日本民族有关人际关系以及个人、国家关系的整个观点中，他们对等级制度的信赖乃是核心地位。“各守本位”是描述他们等级思想的关键词。在人际关系中，每个人都有其在社会阶层中的地位，每人都应安守其地位，享受其地位应得的权利，履行该地位所要求的义务。一个人必须向地位高于他的人表示敬意，而地位高的人不得侵犯地位低的人的权利，否则地位低的人的报复是正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