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礼之人
顾玉笙的母妃沈婕妤共得一子两女，二皇子广平王顾珩，皇三女建德公主顾玉鸢，然后便是皇七女，柔嘉公主顾玉笙。
顾玉笙蹦蹦跳跳踏进清漪殿时，母妃沈氏正指点着宫人将小厨房新制的菜肴摆上桌，黄花梨桌的另一头，坐着的是景文帝顾远，他抬头见了顾玉笙，慈爱笑着冲她招手道：“小七来得正巧，朕和你母亲正准备用膳呢，快过来一起罢。” 一面又问：“从何处过来？可是刚下了学？”
景朝开国百余年，到顾远已是第七位皇帝，二十二岁登基，与元皇后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元后和嫡子相继故去后，其便于后宫不太上心，是以后位空悬多年，子嗣亦不丰，除沈婕妤所出一子一女，贤妃并李美人所出几个儿女之外，便多年无所出，及至四十岁上方得了顾玉笙这个小女儿，故而格外宠爱疼惜。
玉笙一面规矩行了礼，一面答：“笙儿今日和女傅告了假，方才和二哥哥在园子里顽了会，见外面落了雨便赶紧回来了。”
她将顾珩给她带糖串子的事按下不表，一面又庆幸自己是吃完了果子方才回宫，否则只怕给哥哥招来“麻烦”。
“瞧你，跑得这样急，” 沈氏取了帕子替玉笙擦拭额角的汗，眼中尽是温柔，一面问，“你哥哥呢，没有一道过来？”
玉笙仰起脸，方便母亲的动作，只道：“哥哥说要赶着回去温书，晚些时候再来向父皇、母妃请安。”
沈氏回头看了一眼面露欣慰之色的皇帝，点点头，“他懂得读书上进，这很好。”
菜既已上齐，几人入座，因着是寻常晚膳，又兼平日国事繁忙，难得有如此放松之时，顾远便不用人伺候，一时暖阁儿内便只有他们三人。
顾玉笙心里还想着宫外的种种繁华处，便忍不住问道：“父皇从前可曾出过宫？”
“自然。朕从前还是亲王时，就时常在宫外行走的。” 顾远笑道，“只是如今当了皇帝，出宫的机会反而少喽。”
“宫外的风光，与宫内多有不同……”
仿佛忆起往事，他顿了顿，又笑问道，“小七这是也对宫外感兴趣了么？”
“是呀，笙儿听人说宫外可有意思了，若是有一日也能像父皇一样出宫看一看，那便好了。” 玉笙一手支颐，神思已然飘到了天外。
“这还不简单，” 顾远瞧着小女儿面上一片天真神情，不由笑道，“只是笙儿现今还小，等你长大，出去立了府，可不是日日都能出去行走了？”
却不料面前的女孩儿登时撇了嘴。
“笙儿才不要和父皇母妃分开呢，笙儿要永远在宫里陪着父皇母妃！”
顾远失笑，宠溺地刮了刮玉笙的鼻子。“傻丫头，哪有女孩子一直守在父母身边的，等到了年纪，可不是要嫁人的？”
“笙儿不嫁，笙儿就要一直陪着父皇母妃。” 眼前的女孩儿执拗道。
“好，小七一直陪着父皇母妃。” 顾远目光柔和望着女儿，似有所思。
盛京的秋一转即逝，转眼已是冬日。
这日顾玉笙才下了学，自玉泉宫西角门出来，天气甚冷，她紧了紧身上的织锦羽缎斗篷，只恨自己早上坚持谢绝银烛塞过来的手炉，想着，脚下不由地又加快了几分。
“哎呦！” 她走得极快，行过宫内长街转角时未及看路，迎头撞进一人的怀抱。
“大胆！竟敢冲撞了公主……“ 玉笙的贴身宫女画屏急道，她正要再说，却被自家主子抬手截断了接下去的话。
顾玉笙方才是撞在那人的胸膛上。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抬眼看去。
顺着逐渐上移的视线，映入眼帘的是白皙的脖颈，仿似施了脂的薄唇，再然后是一双桃花眼，眉梢眼角尽是风情。
是她都要大呼美人的程度。
……可他分明是个男子。
“……公主？” 眼前男子饶有兴味地看了顾玉笙一眼，而后唇角一勾。
“小人斗胆，不知是哪位公主？”
“这是柔嘉公主！你这人究竟知不知规矩，冲撞了公主还不快快请罪？” 一旁的画屏颇为不忿。
“柔嘉……” 男子低低重复了一句，而后一撩袍角，跪下请罪道：“小人不知是柔嘉公主，不慎冲撞，还望公主恕罪。”
他口中虽恭敬，动作却带了三分慵懒。
顾玉笙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疏于礼数的男子，倒是新奇，挑了挑眉却不发作，只道：“无妨。你起来罢。你是何人？本宫从前倒未曾见过你。”
男子白皙的面上浮起一层淡薄笑容，缓缓起身。
“小人贱名，恐污了贵人尊耳。若有缘，总还有相见之日。”
他说罢便一躬身，“小人告退。”
顾玉笙瞠目结舌。
此人不是疏于礼数，简直是无礼！
一旁的画屏气得直跺脚：“你回来，公主准你离开了么！”
……
可那人仗着腿长，已是走远了。
“罢了。这等无礼之人，自有旁人教训于他，又何必与他置气。天气这样冷，我们快些回去才是正理。” 玉笙望了眼那人离去的方向，自抬步往清漪殿的方向去。
冬至之后，宫中学堂便循例暂停了课程，皇帝为体恤一众儿女之意，一概免了这些日子的晨昏定省，因此玉笙也难得睡了个好觉。
“阿姐抱病，数日都不曾去学里，不知今日如何了，我得去瞧瞧她。” 玉笙一边由银烛服侍着盥漱，一边念叨。
“听蘅月宫的小六子说，鸢公主已是好多了，这两日起身活动的时间都多了许多呢。” 画屏捧着巾帕侍立一旁，接口道。
“如此，想来阿姐胃口应也好了许多，画屏，一会儿从小厨房取些新制的芙蓉花糕来，那个我吃着很是不错。” 玉笙想了想，吩咐道。画屏应了，自去传膳。
待用过早膳，玉笙便捧了鎏金飞花手炉，坐了舆车往建德公主所居的蘅月宫方向去。
建德公主顾玉鸢与顾玉笙乃是一母同胞，关系本就亲近，沈氏生下顾玉笙的头几年，身子一直不大好，顾玉鸢更是以长姐的身份对玉笙多加照顾，二人那几年饮食起居皆在一处，感情深厚自不待言。今见玉笙来了，笑着牵了她向暖阁的榻上去坐，一面吩咐宫人准备茶水点心等物。
“阿姐身子可好些了？” 玉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