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年
“如此，你们倒是有缘！” 顾珩抚掌笑道。
顾玉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要和这人有缘！
只听顾珩接着道：“这便是宣王严成之孙，严通，半年前入宫做了我的伴读，如今和咱们一块儿进学。”
宣王的名号玉笙是听过的，昔年苏合之乱，严成护驾有功，被先帝破格封了宣王，也是当朝唯一一位异姓王。此爵位虽不能世袭罔替，其族中子孙却也在朝中多受照拂，如此想来，此人能入宫做了顾珩伴读倒也不奇怪。
此般想着，便也勉强回了一礼。
“都站在这儿做什么？先生就要到了。”
几人闻声望去，只见顾玉鸢立在廊下，正朝这边招手。
“来了！” 玉笙提起裙摆跑过去。
只见玉鸢今日梳一个如意髻，身着月白妆花小袄并水蓝色云丝缎裙，自病愈后气色更佳，粉面含春，朱唇皓齿，说不尽的柔婉动人。
“阿姐今日真美。” 顾玉笙不禁夸道。顾玉鸢只笑了笑，挽了她的手，目光不经意向阶下一扫。
众人由内监引着，入了内院，穿过一道游廊，便有一座青瓦飞檐的宫室出现在众人眼前，檐下的匾额上书 “修文馆” 三字。
这便是大家日后读书的地方了。
甫一踏入馆中，映入眼帘的便是上首一张乌木长案，这是各科先生日后讲学之所在。又于左右两侧，分设两排书桌，上面早摆上了笔墨纸砚等物，进门处设一纱帐，墙边摆放数张花几，另有青石并青竹盆景等物，陈设颇为雅致。
男学生和女学生各在两旁落座。顾玉笙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外面刚好能看见后园的一丛修竹。
她对这个位子很是满意，惬意地舒展了下身体，而后从袖笼里翻出一只木头匣子，欠身唤道：“阿姐，阿姐——”
顾玉鸢回过头来，看到她手里的匣子，了然笑道：“这回又是什么新鲜东西？”
玉笙正欲回答，忽听得身后一个声音笑道：“原来大家都到了啊。是本宫来迟了。”
这熟悉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只见四公主顾玉茹悠悠入了馆内，身后跟着五皇子顾珵。此二人同为贤妃所生，此时一同出现亦属寻常。
贤妃出身名门，母家乃河东孙氏，其父孙茂，官拜吏部尚书，其兄孙庆，时任黄河郡守，督办漕运、水利等一干庶务。
因着门楣显赫，孙氏一入宫便封了婕妤，诞育了四公主和五皇子后，便晋了贤妃，在宫中地位很是尊崇，一对儿女亦是自小锦衣玉食，颇得溺爱，尤其是四公主顾玉茹，仗着母妃宠爱，逐渐养成了娇纵顽劣的性子，平日里一有不舒心的便动辄打骂下人，凡有看上的东西便一定要弄到手。
顾玉笙母妃沈氏的娘家不似贤妃这般显赫，平日里便多教顾玉笙避其锋芒，可顾玉茹的性子又哪是别人避着她便行的？所以顾玉笙平时在女学中，明里暗里也没少受她的气。
众人纷纷向二人见了礼。
顾玉茹一一回了礼，目光略一逡巡，见大家皆已坐定，仅余的两张空桌离先生案前只五尺余距离，她向来最不喜规矩拘束，不由撇了撇嘴，此时目光一转，见顾玉笙的座位设在窗下，窗外鸟啼莺啭，好不惬意，于是清了清喉咙，上前两步道：“小七，我们换换座位，你坐到那边去罢。” 说着，手向前头一指。
玉笙正把木匣放在桌上预备打开，听见声音猛一抬头，便对上顾玉茹暗含威压的眼神。
她素来跋扈，玉笙是知道的，平日里也多加忍耐，只是她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如此要求，也太没道理，如此想着，便把往日母妃尽量不正面冲突的叮嘱忘了大半。
思及此，玉笙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四姐姐，我这位置靠后，先生的教诲，只怕听得没那么清楚，不如姐姐还是选前面的位子罢？”
顾玉茹也不是吃素的，冷笑一声，“七妹妹还小，这先生的教诲更是要好好聆听，坐到前头去，对你有好处呢。”
“是啊小七，你四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你就收拾东西坐到前头去罢。” 一旁的顾珵帮腔道。
“可这位子是我先选的，四姐姐来得晚，总要有个先来后到罢。” 玉笙不服道。
“你……” 顾玉茹不料玉笙今日竟敢违拗她，听得此话，瞬间瞪大了眼睛，柳眉倒竖。
屋内的气氛一时变得尴尬。玉鸢和顾珩正欲开口，忽听一人轻咳一声：“各位，先生就要来了。”
今日第一日入学，为的是各人相互熟识，以及交待学中所授课业的大致情况，于是安排的是国子监德高望重的老臣柳文道来为大家做介绍。如此一来，顾玉茹也不便再多做僵持，愤愤看了顾玉笙一眼，拂袖向前头坐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功夫，便进来一位须发斑白的男子，金带服绯，众人见了，便知是柳文道无疑，遂一齐起身行礼。
“臣国子监祭酒柳文道，奉陛下之命为各位讲学，我朝一向重视德行教化，各位乃皇室宗亲，则更是如此。如今圣上设修文馆为各位授业，除五经外，另有书学，算学，律学等科目。”
“自今日始，学中每旬休息一日，旬假前一日设例考，以考察各位所学是否扎实。望各位勤加勉励，方不负陛下圣恩。”
众人一齐称是。
算学？听起来就很难。顾玉笙心中有些苦恼。
后面便是学中规矩，各科学官身份等内容。介绍既毕，便等第二日正式开课，众人拜别柳老，各自散去。
“方才，谢谢你替我解围。” 玉笙与玉鸢分别后，脚步匆匆，终于在宫道上寻到了沈确。
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宫道上格外引人注目。
沈确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双目低垂：“公主客气，只是举手之劳。”
他的神情仍是淡淡的，清冷的眸子里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你。” 玉笙道，眼含笑意，“如今我们私下说话，就别那么生分啦。往后你唤我玉笙或是笙儿就好，我就叫你表兄如何？”
少年看着眼前女孩期待的表情，微微一愣，神情多了几分暖意。“好。”
今日天气和暖，顾玉笙在回清漪殿的路上就开了个小差，遣散了一干随从，带着画屏准备去琼林苑散心。
冬去春来，静默了数月的园子一改冬日的肃杀，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