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月夕
林听端坐席间，正同身旁一位公子低声交谈。他今日一身蓝色缎面锦袍，头发在脑后以白玉冠束起，端的是一副清雅君子的模样。
仿似察觉到对面探究的目光，林听举目寻觅，恰好迎上顾玉笙的视线，心下一喜，朝她灿烂一笑，笑容中又不免带着几分腼腆。
陆婉是第一次见到林听，此时低了头向顾玉笙笑道：“林公子果然品貌不凡，无怪你记到今日。”
玉笙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脸却是又红了几分。
未几，只听得一声 “圣上驾到——” 只见顾远由一众宫人簇拥着走来，众人纷纷起身请安见礼。
顾远今日颇高兴，挥手道：“今日中秋，众位宾客家主皆为朕之肱骨，是以此宴既是宫宴也是家宴，诸位不必多礼，务必尽欢才好。”
众人应是，待顾远于上首主位坐下，方才重新落座。
“皇上平日政务繁忙，今日月夕，合该好好乐一乐才是。” 贤妃笑道。她素来得宠，父兄又在君前得脸，是以宫中诸人都颇给她面子，平素佳节宴饮，她也最为活跃。
顾远笑着点头，就见贤妃拍一拍手，一众舞姬便鱼贯而入，一时礼乐声起，一片热闹欢乐的气氛。
贤妃自桌上执起酒壶斟了一杯酒，向顾远举杯：“臣妾敬皇上一杯，祝皇上龙体康健，大景江山太平！”
“好！” 顾远执杯，仰头饮尽杯中酒。
贤妃美目流盼，视线在众公子间略一逡巡，又转而落在众命妇所坐桌前。
“不知哪位是杨夫人？”
一打扮娴雅的命妇站了起来，向贤妃恭敬问安。
“快坐下，圣上都说了，今日乃家宴，不必如此拘礼。” 贤妃摆手笑道，蔻丹长甲颇为引人注目。
“杨夫人端庄秀丽，想必府中公子自也是一表人才，不如上前来，让皇上和本宫见见？”
那厢便有位衣饰华贵的年轻公子上前来请安见礼。
顾远点头表示赞许，贤妃也夸赞几句，转头便赏赐了杨公子金叶子并文房四宝等物。
贤妃又一连点了两位世家公子出来，也是同样的寒暄赏赐。
看贤妃如此主动的样子，顾玉笙心下了然。眼下顾玉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想必这中秋宫宴遍邀朝中重臣公子的主意便是贤妃提出的了。
陆婉见贤妃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由有些紧张地看向玉笙，顾玉笙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
“……你就不怕？” 陆婉低声道。
“这种事情，我慌也没用啊。” 顾玉笙夹起一块鱼肚放入口中。
嗯，不错，炖得很是软烂入味。
“咱们且再看看。”
二人又低声聊了几句，正说话间，就听贤妃道：“不知哪位是兵部林大人家的公子？”
林听自席上起身，他身形原就极挺拔，被今日这身锦袍一衬，便更显飘逸俊朗。
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女儿，眼光确是不错。林听甫一站起身，贤妃便眼露赞许之色。
“林听恭请圣上圣安，贤妃娘娘金安。” 林听上前，行礼如仪。
“不错，你这孩子，颇有乃父之风。” 顾远颔首道。
“好孩子，快起来吧。” 贤妃对面前少年也很是满意，“可婚配了不曾？”
“……” 林听起身，却是未立即答话。
“听儿……” 一旁的林夫人见他愣神，忍不住担忧地出声提醒。
“回贤妃娘娘的话，还不曾。” 林听缓了缓神，躬身拱手道。
“皇上，臣妾看林公子气宇轩昂，人品上佳，想来可堪为公主良配，不如——” 贤妃笑向顾远道，却是话未说完便被顾远打断。
“朕知贤妃在为茹儿婚事打算，朕也是一样，只是择选驸马乃大事，还是当慢慢看看，不可急在一时。” 顾远神色如常，三两句话便将贤妃的一番打算拦了回去。“林公子确是仪表堂堂，来人，看赏。”
贤妃吃瘪，但既圣上发话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讪讪笑了一下，“皇上说得是，确不应急在一时。”
“不知林公子今年年岁几何？” 一道温柔女声响起，坐在顾远另一边的沈婕妤难得开了口。
“此乃沈婕妤。” 一旁的宫人轻声提点道。
林听一拱手：“回娘娘的话，在下今年二十又一了。”
沈婕妤缓缓点头。“正是好年岁啊。” 她转首向顾远道：“时间过得真快，算来珩儿也已是弱冠之年了……”
顾远看着沈氏笑道：“可不，算来你我相识也二十余年了……如今珩儿方立了府，也是时候为他择选王妃了。”
沈氏望着顾远，柔柔一笑。“全凭皇上定夺。”
顾玉笙一边听着上首二人说话，一边舀起一勺酒酿牛乳羹。
入口顺滑，甜而不腻，她轻轻碰了碰陆婉的手，想叫她也尝尝，却见陆婉秀眉微蹙，脸色苍白。
“婉姐姐？” 方才人还好好的，怎么不过一会儿功夫脸色便这般难看？顾玉笙不由有些担忧。
不会是膳食有什么不妥吧？
“婉姐姐可是身子不舒服？” 玉笙关切道。
陆婉从怔愣中猛地回神，摇了摇头。“我没事。”
“真的没事？” 顾玉笙盯着她，有些狐疑。“若不舒服笙儿就寻太医来，今日左不过是家宴，姐姐万莫要强撑。”
“我真的没事，笙儿莫担心。” 陆婉拍了拍她的手。“倒是你，也是个心宽的，方才贤妃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你还不担忧吗？”
见陆婉面上又恢复几丝血色，顾玉笙才略略放心，笑向她道：“方才是有些担心，但你听父皇的语气，只怕是另有一番考量呢。”
陆婉一听也对，这才在玉笙指点之下用了几勺甜羹。
这厢宫宴仍在继续。
那厢顾玉笙和陆婉却接连感觉有些头晕，二人思来想去，目光便锁定在了桌上那两盏酒酿牛乳羹上。
闺中的姑娘甚少饮酒，是以哪怕一点点酒精就能让她们感到耳热了。
啧，真是失策啊。顾玉笙咂了咂嘴。
“婉姐姐，” 玉笙凑近陆婉耳边，“不若我们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