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宜。”齐太后坐在正座上,皱起的眉目中是显而易见的怒气,“婚期就只剩下三日,你不在府中好好准备,跑到宫里做什么?是不把本宫的话放在心上了吗?”
“母后,泰宜只是担心陛下的身体。”
“陛下的身体有宫中的太医,有本宫照顾,你的关心又能做什么用!”齐太后执起手边的茶杯扔在地上,“还在乾虚宫前大闹?堂堂公主,连先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都不知道!”溅射开来的碎片有几个落在了杨婉妗的身前。
“母后……教训的是。”
齐太后满意于自己女儿的服从,“你放心,陛下的身边有卢小姐陪伴,她会比你我都能更好更细致的照顾好陛下的。”
“为什么……”杨婉妗努力控制自己身体应激性的发抖,“为什么是卢沐?”
“卢小姐是户部尚书的嫡女,家世、教育、外貌都无可挑剔,性格也是开朗活泼,虽比陛下大了几岁,但这反而更有利于照顾陛下,纵观朝中的世家女儿,卢沐是最为合适的。”齐太后笑,“昨日两人相见,颇为投缘。”
投缘?
忽然之间,杨婉妗明白自己刚才在乾虚宫看到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时产生不自然感的原因,尽管那场景似乎当真如母后所言,可是,这是不对的,小睿明明不可能和任何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投缘。
小睿并不是外向的性子,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小心翼翼,虽然在家人面前,他一直是爱笑的模样,但面对陌生人,他从小就不知因为胆怯害羞而被母后责备惩罚过多少次,后来强逼着自己,也只能做到面上保持着平静,而今日,他不过与卢沐是第二次见面,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自然地与她牵手谈笑?
恐慌瞬时攥住了她的胸口。
小睿,你到底……
“泰宜,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
“公主。”红娟轻轻地碰了一下杨婉妗,“太后娘娘在同你说话。”
思绪回到当下,眼前瞬间恢复清明,杨婉妗忙地低头,“母后,泰宜一时出神了。”
齐太后摆摆手,看着那半面丑陋不堪的脸,不耐地叹了一口气,“我再说一次,我和陛下已经商定,等你三日大婚之后,便把江南那块地方赐予你们作为封地,你和焕王边去那里定居……”
什么!
杨婉妗抬头,她觉得自己肯定还没清醒过来。
“江南地区是山水富饶之地,四季怡人,特别养人,焕王这几日常常带你四处游乐,你们婚后去到那边,想来比在京城会更加自在。”
杨婉妗抓住椅子的手关节泛白,指尖按压木椅,又冰又痛,“母后!”。
“泰宜!”齐太后脸上全无笑意,眼神不容置疑,“这是我和陛下共同决定的,是皇恩,康国历代公主,唯有你才有如此盛大的嫁礼。”
就像是巨浪前的一叶扁舟,可是杨婉妗还想挣扎一下,“女儿想陪在母后还有陛下的身边……”
“我最后再说一次,不需要。”
被雷劈似的,身体一震,她的血液被冻结起来。
“嗒嗒嗒。”她看着高座上的人起身,一步步地,踩在她的心上,她想要起身,但连右腿也不听自己的使唤。
“泰宜,你是我的女儿,我会把精心准备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你,而你要做的,就是全数接受,不得异议。”齐太后伸手,指尖顺着公主的脸庞轻轻滑落,“只有这样,才是母后喜欢的乖女儿。”
杨婉妗全身颤栗,汗毛直立。
当杨婉妗走出长秋宫时,正好梅儿来到门口。
“公主,我……公主!”梅儿支撑起杨婉妗险些瘫软下去的身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了?”
识别出眼前担忧的面孔,一口气深深地灌入杨婉妗的胸口,她才留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胸口都已经泛着疼,回看长秋宫一眼,她已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殿内走到门口的。
“公主,是不是冻着了?”梅儿感受到对方微微的颤意,“我去给你找太医好不好?”
杨婉妗摇摇头,她想自己此刻的脸色肯定非常难看,“事情办好了?”
“嗯。”
反抓住梅儿的手,杨婉妗收回视线,她的声音带着某种决绝,“走,我们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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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深夜,公主府外打更人敲响了子时的声,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在杨婉妗的房内,灯火已熄,黑暗的环境中,梅儿伺候着她穿上一件玄色的束衣,弄头发时,也没有唤来萤儿,只用了一条黑带,把头发简单地束在头上。
“公主,要不再考虑一下吧。”想到公主一会要做的事情,梅儿心中止不住地打鼓,“万一出了什么事……”而且从中午回到府后,即便过了好几个时辰,公主的脸色仍然没有恢复正常,白里泛着青,连唇都没什么血色。
“不会的。”杨婉妗拿起摆在梳妆台上的黑布,覆在脸上,于脑后打了个结实牢固的结,“我会小心不被发现的。”
“可是……”
“东西呢?”
叹了一口气,梅儿回答,“下午的时候就已经送到药铺去了,公主放心,我编了一套说辞还乔装打扮过,药铺的人不会察觉到是公主府的,但那毕竟是煮过的东西,辨认需要一些时间。”至于宫中的方面也不用担心,“那药渣每日在煮完后都会扔进炭火里焚毁,不过那奴才受了惊吓,根本没有留意到我扔的只是一些湿杂草。”
“大约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大夫说最快也要明日早上。”
“好。”镜中的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眸,一切准备就绪,杨婉妗站起身,面向梅儿,“我尽量早点回来,你就待在房内,若是我清晨还未回来,嘱托完下人不要进我房内,你便先去药铺。”
“公主。”
梅儿一把抓住准备开窗的人,很用力,“要不我们去找焕王殿下帮忙吧。”
“不行。”拒绝地毫无迟疑,杨婉妗直直地看着梅儿的双眸,“梅儿,这件事情绝对,绝对不可以让焕王知道。”
想起那俊秀的人,那些他为她专门买的桃包、他为她认真挑选礼物时的纠结、他为她买糖葫芦、还有她受伤时,他微微皱起的眉,和手上轻柔的动作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就像一本书,一页页在脑海中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