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夜来折磨
和陈柳回到粜米巷时,夜色已深,钟针指向了晚上十一点。因为在广西耽搁了太久,所以现在我的倒计时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一天零二个小时。
也罢,在山里度假了那么久,是时候开启一桩新的生意了。
洗完澡后,我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坐在收银台的电脑前,看这些天有没有累积的订单。
把那些文件夹打开看了个遍,我的心登时凉了半截,居然一个都没有。
好不容易化解了骨瓷咒,捡回一条命,结果转眼就要死于万恶之源的倒计时,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我叹了口气,心想车到山前必有路,至少还有一天的喘息时间,不用着急。
这种踩在deadle上的日子我过得多了,着急没有一点用处,不如顺其自然,接受命运的安排。
说不定明天早上一起来就有好消息呢。
我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关闭电脑,上楼睡觉。
这一晚,我很快就进入了梦境,但并非是一个平静的梦。
我梦见自己置身于一片荒芜的废墟之中,四周被浓重的雾气笼罩,一切都模糊不清。
在这一片灰白色的世界里,我突然看见一个深蓝头发的人,往废墟深处走去。我连忙呼喊他的名字,但他却毫无反应,渐行渐远。
很快,他就消失在了废墟里,不多时,废墟深处传来无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
我无端地心慌起来,像是一股麻绳拧住了我的心脏,紧紧缠绕,窒息的闷痛。
正当我想跟进去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从背后袭来,回头一看,竟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
它长着利刃般的牙齿,散发着恶臭,向我猛扑过来。我想逃跑,但双脚却像被固定在地面上,无法移动。
在梦里,所有的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包括恐惧。
明明在现实里我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鬼魂,老的、小的、扭曲的、残缺的、血腥的,我自认为对鬼已经免疫了,但是在梦中,我却被一只普通的鬼吓得惊慌失措,无处遁形。
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或许,这两者都是我。
一个是15岁之前,过着普通人类生活的小女孩,完全不知邪异为何物。
一个是15岁之后,被迫除鬼续命做善事的程羽栗,不得不睁大眼睛看清这世上的污浊。
我把曾经胆小怕事的自己,逼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我明明变得强大了,我应该高兴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块地方是紧张的、慌乱的、后怕的。
永远都放松不了,永远都在背负着罪孽感前行。
我挣扎着,尖叫着,试图摆脱这个噩梦。突然之间,我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额头上满是冷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还没等我缓和过来,我眼角余光看见,一道瘦高的黑影从门缝里朝我猛冲而至,直接跃上床,把我压在身下。
我的脑袋轰地一下,耳边瞬间响起尖锐爆鸣,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部。
这种浑身上下动弹不得的感觉我太熟悉了,它曾无数次地困扰着我,让我无法摆脱——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
可是店里不是有结界吗?这只鬼是怎么闯进来的?
不等我细细思考,他的额头倏地贴近我的额头,阴冷的气息铺天盖地将我笼罩。
我努力睁大眼,想在黑暗中看清他的相貌,却只能看见他的左眼似乎戴着一只眼罩。
“我等了你很多天,你终于回来了。”
他的嘴唇没有动,低沉的嗓音直接传进了我的大脑。
我说不了话,下意识在脑子里问他:“你是谁?你找我做什么?”
回应我的,只有脑中一声轻蔑的“哼”,以及头顶那男鬼轻轻勾起的嘴角。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在黑暗中慢慢举起一只手,朝我竖了个中指。
那瞬间,我的气血一下子涌了上来,怒目圆睁,鼻孔一张一翕。
这什么鬼东西,居然大半夜跑进我的房间侮辱起我来了!
惹到我,他算是踢到钢板了!
我在心中怒吼,猛地一个挺身而起……
我猛地一个挺身而起……
我猛地一个挺身……
在我的脑子里,我已经从床上弹起来扇了他好几个嘴巴子,可在现实中,我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整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盯着我,像是看到了我脑子里的画面,嘴角渐渐小幅度地弯了起来。
是的,不光神会有心通,高级的鬼也有,他们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平时在遇到鬼时,首先要稳住自己的心神,不要往害怕的地方想,不然他反而会把你最恐惧的一面展现在你眼前,这就是鬼魂的精神攻击。
多年来的切身体验,让我可以在面对鬼魂时做到内心平静自持,风雨不动安如山。
包括此时也一样,我心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被纠缠的烦躁和不耐。
我在心里质问他:“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站起来,瘦长的身影在我脸上罩下一片阴影,黑沉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我,那是一种带着敌意的回应。
“我要你死。”
他眼底的冷意变成一道杀人的利刃向我袭来,我的心口止不住地咯噔了一下。
他想杀我?
可是我的倒计时还没有结束,他是杀不掉我的。
“我当然知道现在杀不死你,但我可以无限折磨你。”
他哂笑着,不知打哪儿变出来一个半人高的罐子,举过头顶,罐口正在咕噜咕噜冒着热气,一股若有若无的油香飘了过来。
看到那个油罐的一瞬间,我呼吸猛地一滞,心跳险些骤停。
一种熟悉又恶心的恐惧感从我的脊椎蔓延到四肢百骸,黑暗中传来的沙沙声和低吟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在颤抖,仿佛置身于死亡的阴影之中。
不要……求求你不要……
我放下了尊严,在心里不断地恳求他,可换来的却是他更加得意和嘲讽的微笑,和头顶上方逐渐倾斜的罐口。
哗啦啦——
一束沸腾的热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