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前世今生
文鸳只觉身处一片混沌的旋涡之中，四周光影斑驳、变幻莫测，一幕幕过往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从眼前疾速闪过。她觉得自己正被这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急速下坠，仿佛要跌入无底的深渊。
黑暗中，似有千军万马般汹涌的情感向她袭来，刹那间，她依稀瞥见了自己初生之际——小小的婴孩在大人们的欢笑声中呱呱坠地，鄂敏与纳兰氏的眼眸中满溢着初为父母的狂喜与泪光。
紧接着，童年的回忆如画卷般展开。她与如岚无忧无虑地在花园里追逐嬉戏，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然而，喜塔腊氏的严厉责骂却像一盆冷水，瞬间将欢声笑语冻结，只剩下如岚委屈的哭泣声在耳边萦绕。
她看到自己身披麻衣，头戴孝帽，站在灵堂前。丧失至亲的剧痛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深深地刺入她的心脏。她看到自己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每一滴都承载着无尽的哀思与痛苦。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几乎让她窒息。
而后，宫廷的巍峨壮丽映入眼帘。初入宫闱的她，曾独享皇上的柔情蜜意，那些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至今仍回响在耳边。
她还看见，刚入宫的甄嬛也曾对她展露过几分真情实意，那温柔的眼神，如同看着淳儿时的宠溺与关怀。
她看到了皇后在背后的精心盘算，她与安陵容之间愈演愈烈的争斗，那些明枪暗箭，每一次的失利与屈辱都历历在目。被扇的耳光火辣辣地疼，被打入冷宫时的绝望与无助，直到最后，家破人亡，自己被一棒一棒打死。
喜悦、期盼、担忧、恐惧、仇恨、愤怒……这些情绪如同狂暴的巨兽，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仿佛要将她的灵魂撕裂。
“啊！好痛！”她终于忍不住那撕裂的痛楚，呼痛声回荡在黑暗中。
随着呼喊声的回荡，周围的幻影如同被击碎的玻璃般四散而去，她瞬间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这黑暗仿佛有着实质的重量，压迫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感到呼吸困难，心如刀绞。她伸出手，试图触摸到什么，却只有冰冷的空气从指间滑过。
远处，一点微弱的灯光若隐若现，她踏着虚无的步伐，向着那光源缓缓靠近。灯光下，她依稀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个瘦弱的女孩，紧紧环抱着自己的双腿，独自蜷缩在墙角，无声的抽噎。
文鸳缓缓走近，蹲下身来，轻柔地抬起女孩的头。那双原本应该灵动的大眼睛，此刻却红肿不堪，泪水已经干涸，只剩下眼角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女孩的嘴唇上，赫然显现着几个青黑的针眼，那是被缝合的痕迹，周围的皮肤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我让你撒谎！我让你撒谎！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耳边似乎又回荡起那恶毒的辱骂声，每一个字都如同钢针般刺痛着文鸳的心。
画面再次闪转，她置身于深秋，寒风如刀割般刺骨，她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背心，被无情地推搡出了家门。
母亲那狰狞的面容和恶毒的辱骂声让她心如刀绞：“老娘供你读书容易吗？你学的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写诗？写什么情情爱爱的鬼东西！小小年纪不要脸！滚出去！跪在院子里好好反省！”
她死死地抱住母亲的腿，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妈妈！求你了！不要！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然而，她的手指被母亲一个一个地扳开，最终只能无助地看着家门在自己面前砰然关上。
她孤独地跪在院子里，寒风中传来邻居阿姨的关切询问：“纾予，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来我送你回家，没事的，我和你妈妈说说。”
但她只是拼命地摇头，带着恐惧和绝望的眼神看着阿姨。
“不要……不要管我……妈妈会打死我的……”她颤抖着声音说道，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和绝望。那种痛苦和沉重，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压垮。
“林纾予！”
“文鸳……”
“瓜尔佳氏！”
“贱人！”
“臭不要脸！”
这些辱骂声此起彼伏，犹如恶毒的箭矢，密集地射向她，让她无处可逃。
文鸳痛苦地捂着双耳，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无助。那些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围攻着她，让她感到窒息。她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但那些声音却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不要……不要……”文鸳捂着耳朵想逃离，那些声音却紧随着她。
“纾纾，纾纾……”混乱中，只有一个女声，温柔而坚定的呼唤着她，那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坚定而有力，仿佛能穿透所有的喧嚣和混乱，直达她的心底。
她下意识地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向她招手。那人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仿佛在说：“别怕，我在这里。”
“妈妈……妈妈……额娘！”
文鸳朝那个声音奔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她猛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那双温暖而柔软的手。那一瞬间，犹如触电般的感觉传遍她的全身，所有的黑暗在这一刹那犹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随着黑暗的消散，文鸳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刺眼的光线如同利剑般射入她的眼中，让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在朦胧的视线中，文鸳隐约捕捉到一个人影，那是纳兰氏，她的双眼红肿，显然之前曾痛哭过。
纳兰氏轻声地、反复地唤着文鸳的名字。
“额娘！”文鸳尝试开口轻唤，然而她的嗓子干涩得仿佛被砂纸磨过，声音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一股莫名的委屈和心酸如潮水般向文鸳袭来，她只觉得刚刚所经历的一切恍若隔世，宛如一场荒诞而又冗长的梦境。然而，那些激烈的情感波动、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楚，却又如此真切地烙印在她的心头，提醒着她，那不仅仅是一场梦。
好累……一阵强烈的疲倦感如潮水般袭来，文鸳的眼皮沉重得仿佛挂着千斤重，意识逐渐模糊，最终又重新陷入了昏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