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隙(2)
第十二章嫌隙(2)
瞥见段映月隐含怒火的神情,段青云语气微微一顿,这才继而将剩下的话说完,“月儿,他既然会泅水自然无须旁人去救,我今日顺水推舟不过是想让他多吃些苦头、模样狼狈些,他明明会泅水却装作不会,算计你的人是他。”
他向来不愿意惹她动怒,可现在看见她面容上隐忍的怒火,心中居然有些庆幸,他先前故意挨了她那两巴掌,迟迟压着这件事情不说就是为了彻底激怒她,相比现在她已经将全部怒火转向了顾云,对他或许还会有些愧疚。
他要的不多,她微不足道的愧疚已经足够让他满足许久了。
段映月视线落在段青云身上,她窥见他眼底隐约的喜悦,那股刚刚燃起的愧疚顿时烟消云散,他向来不喜形于色,可惜他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他自诩了解她,可她何尝不是对他了若指掌,面容上的怒火逐渐散去,她轻声道:“是我错怪兄长了,明日就让弄影回来伺候吧。”
“兄长可知顾云住在何处?”
“青石巷巷尾的那处宅子,门前有两树梨花。”
乌金西坠,余晖将尽,段映月回到屋中换了身衣衫,火红的衣衫衬得她眉眼灼灼、妩媚刚烈,她指尖轻轻摸索着衣带,轻笑一声命人备好马车便出府了。
青石巷着实偏僻,马车行了半个时辰才巷口,道路又脏又窄,马车无法通行,段映月下了马车、右手提着一盏灯走进巷中,她衣着华丽、眉眼俏丽,周身与这条破旧不堪的巷子格格不入,引得巷中的人频频看向她,那些目光中有艳羡、有好奇,她并不在意缓步向前。
走了半刻钟的功夫便到了巷尾,首先入目的是两树梨花,梨花皎洁清冷不似凡间物,冷月萧萧然洒落一地浮白,段映月垂眸驻足片刻,几息过后她才面无表情地踩着地上的梨花走到院子前,木门上衔着两个铜环,她抬手握着铜环不紧不慢敲了三下,姿态怡然等着院中人。
今日搬来的仓促,顾云正握着扫帚在院子中打扫,忽然听见门口传来的声响,他并未多想就开了院门,一眼便看见段映月穿着红衣面无表情站在门口,鲜红的裙裾在晚风中簌簌摇曳,像是一朵染血的枫叶。
火红色灯笼莹莹照亮她娇艳如花的面容,顾云并未想过会再次跟她见面,毕竟白日的那番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这样的骄傲人总归不应该频频回首,将那些无用的功夫浪费在他身上。
他清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如镜、不起半分波澜。
见他迟迟不开口,段映月眼眸泛起点点笑意,千般万般怒火都凝聚成了唇边的一抹笑,她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顾云的胸膛,微微侧身朝前走进院子,环视四周打量了一番院子中的景象,她才施施然重新转身看向他,语气似笑非笑问道:“表哥会泅水,白日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
她先前以为他白日差点在湖中淹死,如今看来倒是他故意在湖中停留、顺水推舟想要借此远离她。
顾云像是没有听出来她话语中的讽刺之意,清俊如玉的面容仍是一片漠然,神态清清冷冷,语气平淡道:“会与不会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不是姑娘派人把我推下去吗,再言在下对姑娘并没有任何心思,姑娘着实不应该这样纠缠。”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平淡,段映月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她听懂了他话语中的意思,她自然知晓派人推他下水不对,可若他早早低头哪用受这般苦楚,好笑地看了他两眼,她歪头语气天真道:“表哥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只是我心如石、不可回也,我爱慕表哥,表哥却避我如蛇蝎,还真是让人不高兴。”
言毕,她侧首再度打量了一番这破旧逼仄的院落,动作轻飘飘地将红艳艳的灯笼扔在地上,眼底的笑意彻底消散,娇俏面容上满是戾气,“表哥,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好地方吗,你忘了我从前对你说的话了吗?”
“表哥若是识相,还是早日同我回去。”
灯笼落在地上、红烛扑簌两下熄灭,只剩皓月盈盈落银,庭落中哑然无声,顾云视线落在她身上,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人,他往日读的是圣人书、学的是天下谋略,凡事讲究点到为止,过喜过悲都不应该,话语也讲究分寸、凡事为人留三分颜面,可如今看来她根本不在乎姑娘家的颜面。
周身的气质变得冷然,他目光如霜落在她身上,语气冷然带着决然,话语中的拒绝当真是不久情面,“段姑娘,你嚣张跋扈、性格骄纵,在下并不喜欢姑娘,若是姑娘再纠缠下去,也只会让在下徒生厌烦,人贵自重,段姑娘当真不知道洁身自好吗?”
这番话已然算得上是难听了,段映月怒极反笑,她戏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并不将他这番话放在心上,只要她喜欢他,她就是要一直纠缠,他这样低贱的人凡事身不由己,只要她不松手,他就逃不开,“往日表哥文雅和善,我还以为表哥是无悲无喜的菩萨,如今看来表哥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竟然也会动怒?”
她待他算不上真心,也不会因为他这番话难过。
玩物而已,总归当不得真。
松手,她凭什么松手?
顾云见她神情自若没有半分难堪,像是全然没有听见他的话,他鲜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如今周身却难掩怒气,俊秀如谪仙的面容神情隐忍,竟是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偏偏将他气成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却没有半分自觉,仍是站在原地气定神闲看着他,眉眼间疑似流露出一道欢愉。
段映月柳眉微挑,嗓音说不出的婉转动人,“放手,我便不放手,表哥最好趁早喜欢我,如此才能少吃一些苦头。”
说完这话,她就转身身姿娉婷袅袅地离开了。
见她离去,顾云只当她是放下了想让他搬回丞相府的念头,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这处院子是他选了许久才定下来的,离丞相府的路程就算是乘马车也有半个时辰,况且这条巷子狭窄脏乱,她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断然不可能忍受的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只要每日外出行踪不定,就算是她想要找他怕也找不到,说不定还能彻底避开她,得些清静。
只是脑海中刚刚浮现这个念头,顾云的眉头便微微蹙起,君子淡然不喜不怒,可他近些日子却频频情绪不定,他不应该如此,想到这里,他也没有了打扫庭院的心思,只是弯腰将地上的扫帚捡起来放在门口,随后便回到了屋中。
在房中点燃了一根红烛,他拿起一本书随意翻看,静悄悄的屋内只有书页掀动的声响,越发衬得整间院子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