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云栀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个道士。
一身藏蓝色道袍被血浸得发黑,长及后颈的头发用黑色绳子绑着,几缕发丝垂下来在眼前晃悠。棱角分明的下颌沾着湿乎乎的血迹。身上还有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伤。
云栀瞪大眼睛看着他满身的血,喉咙下意识滚动。
好香,她想尝尝血的味道。
看到到女子眼中的渴望,道士皱眉告诉她,自己是为了把她从質鬼手里救出来,大战两天两夜后才变成这个样子。
原来是救命恩人,云栀暂时忍住对血液的渴望,说了声感谢。
道士盘腿坐在地上疗伤,还有精力同她说话。他说她是小妖怪,翼蛇妖。質鬼想要吃掉她的妖丹,幸好道士及时出现救了她。不过她的妖丹还是被質鬼抓破了,法力溃散,大概也影响到记忆。
云栀感受了一下,果然没有之前的记忆,法力也十分稀薄。
道士还在疗伤,淡金色的光从他手心游出,化作温润的光泽覆盖在伤口上。有些伤已经冒出黑色,有毒。疗伤很费精力,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手心的光泽变得缓慢,有点体力不支。
忽然,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抵在他后背。
“不必如此”,道士语气淡淡。
他的眼角余光里是女子半侧身影,纤细单薄。
“有人对我说过,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你为了救我而受伤,我理应报答你”,云栀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她坚持将自己微弱的法力输进他体内。有了助力,道士手中的光泽缓缓流动起来,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
看似缓慢的疗愈,实则在快速抽取云栀的法力。
道士看不到她的脸色,但体内涌起的来自外人的温热法力提醒他,后面的人撑不住的。
道士再次制止她,“已经可以了”。
“啊……已经快好了”,云栀说完这句话,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道士没有动,调整内息正在关键时刻,淡金色的光芒逐渐变得浓稠,形成极其深刻的金黄。
金光在他周身围绕游转,宛如祥瑞圣光。
道士端坐在这片光芒中,风波阵阵,吹起衣袂,发丝。在这光芒的照耀下,他看起来如仙,如神。缥缈出尘。
过了一会,他才缓缓收手。在此过程中,他身上肉眼可见的伤口逐渐愈合,毒气也已散。他呼出一口浊气,然后回头去看倒在身边的女子。
云栀侧躺在草地上已经昏睡了好一会。露出来的白皙手臂上,几缕黑色在皮肤底下快速闪过,然后钻进血脉。
她感觉到疼痛,黛眉蹙起,却没有转醒的迹象。
道士伸出手停在半空,隔着一段距离用法力探查她体内的情况。
——妄念入魔,原净成圣。唯有摒除杂念,你才能重回大梵天。
师父的话在他脑海回响。
女子体内的气息有些紊乱,好在封印分毫未动。道士慢慢收回手,用一种决然毅然的眼神看着昏睡中的女子。
云栀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房间里,很简陋的茅屋。
空气里有股药味,房门敞开,味道是从外面飘进来的。
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在院子里煎药的道士,他把头发全都剪掉了。松垮的藏蓝道袍,配上一颗留着青茬的脑袋,很是好玩。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张洗干净后的脸十分好看。
云栀只能看到他大半张侧脸,眉如青峰,眼窝深邃,面庞精秀英俊。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道士转过头,便看到房间里面倚靠床头,笑颜如花的女子。
“喝药了”。
他进屋,将药碗放在床头小几上。云栀看着他,望进那双深邃的眼眸,”你怎么没走?”
他转身走到桌子边坐下,面对面瞧着她,不说话。云栀挠了挠鼻子,像是表示自己的诚意一般,主动把药端起来喝掉。
她放下碗的时候,听到他说:“我是奉花观的道士,承悟。我的职责是把游荡在人间的妖怪送回西涯以北的妖域。你如今没了法力,回去途中必定会遭到其他妖类的袭击吞噬,我会护送你回去”。
云栀懵懵懂懂,“这样岂不是太麻烦?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她只听说人间的捉妖师想尽法子杀妖,还从来不知道有人念着妖类的安全。
承悟看着她,没有作声。云栀从他脸上看不到半点情绪,更别说那双像深渊一样望不到底的眸子。
“你想死?”,承悟这么问。
云栀语塞,一时找不到话回应。她换了个放松的坐姿,满头青丝顺着她的动作倾泻而下,柔顺的垂在脑后。窗外的霞光从缝隙里洒进来,绚丽的光在她身上缓慢流淌,一张小脸异常美丽。
“也不是说我想死,主要是你说的话不合常理知道吧?你是道士,我是妖怪。你本该杀我”,她是失了记忆,又不是个傻子。哪有人会愿意千里跋涉只为送一个妖怪回家。
承悟站起来,“万物生灵皆平等。你没有对人界做出伤害,自然可以选择你该有的归途”,他语调平平,“没关系,我不强求你。你愿意回妖域就到奉花观来,五日后我就启程”。
说罢,承悟不带半分留恋的走了,留下一个茫然的云栀。
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云栀在这间简陋的茅屋里待了两天,某个傍晚她打算出门散步的时候,在门口石凳上发现两块银子。估计是承悟留下来的。
幸好这间茅屋在深山老林里,否则这银子早就丢了。
云栀感叹他的心大,默默把银子收起来。银子好好的摆在石凳上,肯定不是意外落下的。
不过那道士为什么要留两块银子?难道是给她用的吗?
云栀轻笑,“倒是个面冷心热的小道士”。
等身体修复的差不多,云栀便离开了这间茅屋。
森林广袤,空气清冽干净。
云栀光着脚向森林外面走去,她一直没有鞋子,承悟的细心显然没有覆盖到这方面。不过她并不介意,草地蓬蓬松松,让她十分放松和惬意。偶尔踩着几块碎石便跳开来,依然没有生气,只觉得好玩。
她站在一处山石上,张开双臂,尽情呼吸清新的空气。她有种很奇异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快有千百年都没有接触过自由的天地了。
不过她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她才是个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