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姑娘……道爷,这位道爷,劳烦你救救我们吧!”
妇人的大半张脸都是烂疮,血肉模糊,看到一个朱红色的窈窕身影立马扑了过去。
前日下了场大雨,云栀的衣服全都淋湿了。这是她去镇上的铺子新做的,哪能让这双脏兮兮的手弄污。她这一躲,妇人便抱住她身后的承悟的双腿,哀求不断。
云栀皱着眉后退几步,却又不慎踩上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竟然是只腐烂露出白骨的手,“承悟!”
这个名字喊得极为自然,可惜承悟现在顾不上她,只是转头看看她怎么了,见她无事,便又关注那妇人去了。
他扶起妇人让她坐下来,随后仔细查看妇人脸上的烂疮,细心询问着什么,从布袋拿出水和干粮一并给她。
云栀早就退开,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然后环视四周。
路上病患无数。云栀粗略估计了一下,最少也有百十个。承悟就这么一个一个走过,去看他们的伤疮,用法力为他们治疗。最后他布袋里的干粮也全都分发完毕。
然而还有更多流民饿着肚子。于是承悟走到官道上,招手拦停路过的马车和商队,劝说他们赠与食物。
这个世道妖类横行,人们会给宗室的捉妖师足够的面子。但没有人会将一个嘴里念着善仁的道士放在眼里。承悟自然碰了不少壁。
在这种时刻,人们保全自己就已是足够的幸运。承悟并不介意他们的态度,面对商客的驱赶和谩骂,他神情未变,锲而不舍的找到下一个过路客。忙活了大半天才凑齐一袋子干粮。
云栀看了他很久,转身走进官道旁边的树林。没过一会,她拎着几只野兔野鸡回来,像对承悟那样,她把它们一股脑扔到流民面前,告诉他们:“树林里还有十几只野兔,你们自己去搬出来”。
喜从天降,流民们疑惑的问云栀是从哪里找到这些动物的,因为他们早就把林子里的动物捕捉一空。
云栀抱臂,道:“问那么多干什么,肚子不饿了?”
流民们连连道谢,钻进树林搬食物,生火烧水,平地上顿时热闹起来。云栀看了眼形单影只朝这边走来的承悟,对周围的灾民说:“那道士为了你们在路上缠了别人许久,没皮没脸的。能力是弱点了,但心是好的”。
流民们都将承悟的行动看在眼里,清烂疮,找粮食。大家心下也是感激的。当承悟回到灾民聚集地,众人齐声高喝:“多谢道爷!”
承悟老远就看到云栀拎着猎物回来,他把讨来的干粮交给流民。众人不收,说承悟把自己的干粮都给了他们,这些吃的就让承悟留着。
承悟看他们兴高采烈的去煮鸡肉兔肉,便把干粮收下了。云栀靠在树下朝他招手,微微笑着。
承悟迈步过去,便听到云栀说:“你今日的善业我帮你完成了,说声谢谢吧”。
承悟站在云栀面前,合手奉礼,“多谢。可我所做的这些事并非是为完成业德”。
“那你这么劳心劳力的干什么?”,云栀离开树干,背着手走了几步,转身看着承悟,“在这种时候,你讨了他们的粮食来救这群灾民,等他们没粮食吃的时候,岂不是又添一群灾民。大家都要活命的”。
这话并没有奚落指责,而是在间接的安慰道士屡屡碰壁的为难。
承悟看着她,“我想着,那些过客当中总有几个像姑娘这样心地善良的人”。
她看着他平静的脸,“你在夸我?”
这话根本不像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若不是他还是那副淡漠的神情,平静如水的眼神,云栀真以为他在和自己说笑。
承悟不置可否,“这附近林子的动物早已经被吃空了,你方才弄来的那些,应该是从哪座山里挪移过来的。你的法力本来就不够,这么做实在是难为你了”。
真是在夸自己。云栀嘴角上扬,心情愉悦,“举手之劳罢了。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我善良,看不出来,你这样正正经经的道士还会拍马屁”。
“非也。承悟唯心之愿”。
他说的正大光明,坦坦荡荡。让人生不出一丝误会的心思。
云栀心情大好,跟他说正事,“你看了一圈,有什么发现吗?”
鸡兔在锅中同煮,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云栀闭上眼睛,深呼吸嗅着空气里的味道,真香……
她耸着鼻子细嗅的模样像极了犯馋的小猫。承悟从装干粮的袋子里拿出一个饼给她,“吃吧,商客给的牛肉饼”。
云栀接过来咬了一口,眼神一亮。味道真不错。
“他们的伤口上覆有妖气”,承悟侧头看着围在火炉边的流民们,“伤口的妖气稀薄,但是已经逐渐侵入内里,再拖几天,受伤的胳膊和腿都会废掉。这些人都是从辉州逃难出来的,我问过他们,这一路上都没有接触过别的东西,沾染的妖气很有可能是从城里带出来的”。
云栀看向辉州方向,“在那边,妖气很重”。
承悟随她一同远眺,“辉州驻军正在和敌军开战,已经打了两个多月。半个月前城中被敌军火攻,整座城几乎焚烧殆尽。听说最后是守城的徐将军力挽狂澜”。
云栀若有所思,“火攻,莫非是火妖?他们身上的伤疮面积小,辨不出此妖的深浅”。
“去看看吧”,承悟说。
微风从辉州方向吹来,云栀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火药味,微微皱眉。
妖类对血液很敏感。寻常人受伤流出的血非常干净,散发着一股甜香的味道。即便此人生前作恶无数,顶多是味道不再纯正。
然而在战争中受伤流血的人不一样,他们满怀恶戾,杀气化作十分刺鼻的味道。妖类是不屑于去触碰的,更别提身处其中。
云栀对辉州城里的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不挑食的货色,才能在这样的地方苟存。
—— ——
辉州城内处处断壁残垣,漫长的街道上除了来回奔走,神色焦急的士兵,再无一个百姓。
城外炮火轰鸣,前方激战不止。敌军突破防守,已有一批不怕死的搭梯攻上城楼。
身穿铠甲的将军脚踩城楼石墩,看着在巨石打击下依旧争先恐后爬上来的敌军,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报——!!左副帅在东翼被敌军包围!”
徐之诚看向东方,与敌军交战的左副帅已经陷于包围之中。多日鏖战,城中士兵在一日日锐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