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阴差阳错的婚事

自从梅以芝走后，林寒生仿佛失了魂一般，坐在偏厅里一言不发，低着头始终盯着手里的玉佩。

谢枋见此情景，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确是他这兄弟辜负了人家姑娘，且欠着一份救命之恩。

世人都道迟家不辞艰辛历经半年多坚持不懈找到了林寒生并将他带回，认为林寒生与迟梦得的婚事乃是一段佳话，却不知若是没有那位梅姑娘，林寒生早已死在了崖下。

论起恩情，梅姑娘于林寒生才是真正的恩大过天。

可这姑娘既不求财，原本二人应当是郎情妾意，远赴京城来寻他，进了京却得知他已要成婚，这事儿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性子矫揉些的，只怕是要寻死觅活的，便是性子利落些的，大约也是得讨要一个说法的。

可这梅姑娘不作半点纠缠便这么离去了，想必真的是伤透了心了。

思及此，谢枋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梅姑娘不要因为伤心过度而做出什么傻事才好。

踌躇良久，谢枋开口说了句废话：“林兄，你也不要再难过了……”

林寒生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谢枋自知留下来也是自讨没趣，这感情上的问题，旁人是真帮不上半点忙。

何况林寒生与迟梦得如今是圣上赐婚，悔也悔不得，便只能辜负了梅姑娘了，又或是梅姑娘未来想得通，待日子过得平静了，抬进府里做一房贵妾，也未可知呢。

谢枋看着林寒生，叹了口气，摇摇头，便甩袖离开了相府，找地方吃酒去了。

相府的管事刘伯遍寻林寒生不得，听闻门房的小厮说大约在偏厅，便来偏厅找他，见林寒生低头耷眼地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

刘伯赶忙上前将他搀扶坐好，连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林寒生不想回答，只问刘伯找他何事，刘伯说是丞相夫人拟定了要送去迟家地聘礼礼单，找他去看一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或是变动的。

林寒生听闻是这事，只说全凭父母做主，便出门去了，刘伯看着林寒生远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此桩婚事，未必是喜。

林寒生来到了长鹤楼，一进门老鸨就热情地迎了上来，见是熟客，赶紧扯了名丫鬟让去叫宋雨宁，一边交代着，一边就将林寒生带进了二楼的一间包房。

房间布置得花团锦簇，艳丽得有些刺眼，屋内的熏香烟雾袅袅，四处布置无一不在彰显此处究竟是何用途的。

宋雨宁抱着古琴进来，摆放好琴，跪坐在地，正欲抬手抚琴，却被林寒生打断：“你先过来陪我喝两杯。”

宋雨宁乖顺地起身过去，坐在林寒生对面，先是给他斟了一满杯地酒，随即又将自己面前地杯盏倒满，林寒生举杯示意让她也喝，宋雨宁轻轻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即又将两杯酒倒满。

一杯接一杯，两人皆未言语，只是默默喝空了一壶酒，仿佛是才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样，林寒生突然看着宋雨宁说道：“你与其他的烟花女子不一样。”

宋雨宁闻言，神色未变，只接着他的话茬淡淡开口：“哪里不一样？”

“你从不奉承于我，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让你抚琴，你便抚琴，我不说停，你即便指头破了也不会停下，我让你喝酒，你便陪我喝酒，没有其他多余地动作和言语，好似若是我现在让你去死你也会去死一样。”

宋雨宁脸上始终带着笑，平静地听他说完，不曾打断，而当林寒生的话结了尾，宋雨宁立马回应：

“林公子说笑了，公子并不是那番会提无礼要求的人。小女子只是这长鹤楼的一名乐人，公子既点了我，我便如公子所求，公子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这是我的本分。”

林寒生开了一壶新酒，这次由他来倒酒，并递给了宋雨宁一杯，林寒生喝到将醉，宋雨宁仍十分清醒，她知接下来要发生何事，一贯如此罢了。

世家的公子来逛秦楼楚馆，大多是要先做一番样子的，好似有数不清的烦心事需要借酒消愁，酒过半巡，半梦半醒，便半推半就了。一番欢好过后，穿上衣服还可借口是喝酒误事酒后乱性，左右是事儿也做了，名声也留了，顶多被说一句生性风流，往往还一定会有人帮着辩解一句“但他本性不坏”。

丞相府里丞相夫人得知林寒生不愿去看礼单，出门去了青楼，顿时来火。

她本就不是林寒生的生母，林寒生与长子林春辰乃是一母同胞，但是她在林寒生十岁那年便生病去世了，她是三年后续弦嫁进相府的，如今入府不过五年不到。自己生的一儿一女尚且年幼，便要操办这林寒生的婚事，他本人不上心便就罢了，婚期将近还往青楼跑，这要是被迟家知道了，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当初林相拒了迟家送来有意联姻的帖子之后，迟家的女儿也着实不愧是将门出身，不矫情不扭捏，大大方方断了这个念想，却是还惦记着儿时的情谊，在林寒生受伤失踪后不遗余力动用家中力量帮忙寻找，最终确实也找到了，只是京城里又起流言说迟家的女儿始终对林寒生余情未了。

这话传传也就罢了，可因着这事儿，原本迟家已经在议亲了，却每每被拒，私下里打探了才知道，谁不想求个一心人呢，谁能接受娶个夫人回家，夫人满心满眼里都是另一个男人呢？

林相自觉在此事上确实亏欠迟家许多，才有了后来的告老和求皇上赐婚一事。

不为别的，迟家就这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珠如宝，现下却被人如此议论，受了许多的委屈，到底是要全了迟家的脸面的。

只是林相不知道，这桩婚事，原不止林寒生一人不乐意，迟梦得也是不乐意的。

迟梦得自幼心仪林寒生不假，原是因为迟家小儿子迟少呈与林寒生同龄，自幼玩在一处，迟家几个大哥哥年长他们许多，只这一个只比迟梦得大两岁，迟梦得从小便最黏这个小哥哥，于是经常与林寒生几人在一处玩耍。

有一次几人在花园里玩，迟梦得跌落水中，是林寒生一把抓住了她漂浮的裙摆，并大声呼救，才叫来了大人将她打捞了上来。

当时为了救她，林寒生一时没站稳还一同跌进了塘里，之后逐渐长大，虽不像小时候一样厮混在一处了，但是她一直觉得自己就该是要嫁给他的。

林相拒亲之后，她也托哥哥去打听过，想知道这到底只是林相出于权力利益的考量，还是他本人也无意这门亲事，得知林寒生确实本也并不心悦于她之后，她便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