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父母往事

梅德清出生医仙世家，家中医术代代相传，且由后人不断完善，到了梅德清父亲那一代，因迅速扑灭了两场大的瘟疫而格外名声大噪，皇室三顾茅庐，最终皇上亲自去请，梅德清的父母带着年少的他与年迈的祖父母终于是入了京。

梅家虽未入太医院，只在皇城脚下辟了一处宅院，却也引起了太医院的忌惮，醉心医学悬壶济世的一大家子哪里经历过这些个勾心斗角，险些被人诬陷失了性命，幸而当时丞相与尚书作保，才保全了一条性命。

也正因尚书府与丞相府的救命之恩，往后的日子里，梅家总与两家往来多了些，老林相与老陈尚书见梅父耿直，对他多有提点，梅父这才逐渐找到了在这京城中的生存之道。

因着三家关系亲近，三家的孩子便也是在一处读书玩乐的，可谓是青梅竹马。陈若诗，便是尚书府的四小姐。

早在梅德清进京之前，陈若诗与丞相府的三公子林祥远便有婚约，梅德清心悦于她，却克己守礼，即便是陈若诗及笄之后与林祥远成亲的那日，他也不曾失态，他只觉若是她过得幸福，便一切都好。

可是她过得不好。

几人一同长大，认识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林祥远的人品本是没什么大的毛病的。只是陈若诗成婚三年后，相邻的战败国进贡了一批贡品，其中一味点心漂亮而美味，皇上下令分赏众大臣，丞相家自然也有一份。

这送点心的人用心之恶毒，他们也是在林祥远病发后才知晓。点心本身无毒，只是里面有一味名为烟曼的材料会令人成瘾，这成瘾的效果因人而异，对于大多身体康健的人其实是毫无影响的，但若是原本就有心疾的人，便会因此引出病灶，痛不欲生，需得持续服用才能缓解痛苦。

原先林祥远的心疾只是隐疾，自幼时常有府医请平安脉也不曾有所察觉，直至此番烟曼中毒，梅家联合太医一同为他诊治，多番求证，最后才确定病因。

吃了那点心的有成瘾现象的只有五六人，而症状如此严重的只林祥远一人。

此时的梅德清已经二十，祖父母年迈相继去世，梅家的医堂梅德清已跟着父亲一同打理。在找出病因之后，梅家先后将几位成瘾不重的病情按住，之后便一心扑在林祥远身上。

可林祥远受影响太重，几次险些因心疾丧命，只得又给他服用了少量烟曼吊着一条性命，如此反复，这瘾不见减轻，反而有越来越重的势头。

期间有过几次用药见了效果，林祥远一度恢复了正常，面色红润，神态也如往日，最长的一次有近半年没再复发，可当众人终于松一口气时，这病便又铺天盖地卷土重来，且病情比之前来势更加凶猛严重。

如此反复折腾了两年，陈若诗突然查出怀了身孕。

成婚五年不曾有孕，看了许多的医吃了许多的药，起初经所有的府医太医查证，皆说陈若诗身体康健，只需要放宽心，孩子总会有的。后来林祥远出事，多说她是因为忧思过重气血不通，还是劝她放宽心。再到后来林祥远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全家早已没心思还能分出放在子嗣问题上时，陈若诗却怀孕了。

这一胎等了五年盼了五年，腹中有了新生命的喜悦甚至冲淡了丞相府这两年的哀愁，无论如何，林祥远也总算是有后了。

可天不遂人意，那时陈若诗已怀胎六月有余，林祥远的病，又发作了。

其实林祥远这次也已经小半年没有发病了，因而最近日子过得十分平静，再加上即将有新生命的到来，这些时日陈若诗和林祥远的感情是很不错的。

片刻前两人还坐在一处看给孩子准备的新鞋新衣，未曾想谈笑间林祥远突然发病，且异常狂躁，一把掀翻了一众物什不说，还将陈若诗推倒外地。因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随身侍候的小厮女使还未来得及反应，陈若诗已经被推翻撞到了肚子，登时身下一片嫣红。

那日丞相府来了许多人，民间的郎中接生婆并着府医太医进进出出，梅德清与父亲一人看顾陈若诗一人治疗林祥远，然，两边的情况都不好。

时过境迁，现在说来只是寥寥数语，可是那一晚，对于丞相府和陈若诗来说，应当都是此生不可磨灭的痛苦。六月有余的胎儿已成了人形，陈若诗生下一个女婴，女婴落地还没来得及啼哭，便很快断了气。陈若诗大出血病情危急，待集众人之力终于抢救回来一条命时，她也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林祥远服了少许的烟曼很快恢复了平静进入昏厥，梅父同几位太医一同协商施针用药，或许是这两年多已经有了治疗经验，林祥远很快转醒有了神志，可他醒来便听闻陈若诗滑了胎还在大出血，他怔怔地目光失去了焦距，太医和梅父见他已无大碍，也想着去看陈若诗那边是否还有能出得上力的地方，便叮嘱了丫鬟几句，就去了陈若诗处。

丫鬟忙去熬药，屋内就剩林祥远一人，待陈若诗终于从鬼门关上被拉回来的时候，丫鬟熬药回来却发现，林祥远在屋内悬梁了。

发现时，已全然无了气息。

后来的事更是纷杂，待到丧葬一应事宜全部结束之后，老林相与老陈尚书皆心疼陈若诗，相府便给了归家书，放陈若诗回了家。可陈若诗回家不足一年，老陈尚书睡梦中突然离世，家中子弟竟将此怪到了陈若诗的头上，说她克夫克父，一时间，陈若诗难以自处，甚至想着干脆一头扎进河里死了一了百了得了，幸而那段时日梅德清常去看望开解，她才堪堪留了一口气慢慢活着。

三年转瞬，孝期已满，梅德清与父亲说明想向陈家提亲娶陈若诗，他原以为一向开明的父母一定会支持他的选择，因为自从老陈尚书逝后父母也对陈若诗诸多照顾，便是说把她当作了亲女儿也不遑多让，可没想到，在此事上，竟遭到了父母一致的反对。

梅家人丁单薄，梅德清乃三代单传，梅父梅母可将陈若诗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照顾，却是不愿自己的儿子娶她的，原因无他，只盼着梅德清能够有后。

其实梅德清二十有五了还不曾娶妻，他们早已明白梅德清的心思，只是基于对于自家儿子的了解，梅父二人深知这事勉强不得，他们也不愿强做主让梅德清娶一个不爱的女子成为一对怨偶，梅家男儿痴情，几代没有纳妾的先例，可如果梅德清娶了陈若诗，那便真是绝了后了。

梅德清与父母争了多日，梅父最终还是做了退让，提亲可以，让梅德清先生一子，便可以去陈家提亲。

梅德清只觉得十分荒唐，娶了陈若诗进门，却要看他与别的女子生子，这不是往她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