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天怕是要下雨了。”坐在梳妆台前的云初声音轻柔地说了句。
一旁的丫鬟玉竹侧脸望了望窗外,忍不住回道:“今儿天气晴朗,看着不像是会下雨呢。”
近来天气不错,一连多日放晴,理应不会下雨才对。
只是少夫人向来不是个武断的,她这般断言,自然有她的道理。
难道……
玉竹目光复杂地看向云初的脚,心疼得揪了一下。
“少夫人,您可是腿又疼了?”
“是有点,但不碍事,先去祖母和婆母的屋里请安要紧,待回屋后,你再帮我敷点药便是了。”
玉竹沉默了一瞬,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平,愤愤然道:“老爷也未免太疏忽了些,当初您的脚受伤,大夫只来府上帮您看了两回伤,老爷便没再请过大夫了,如今却尽让您平白地吃这些苦头。早知如此,奴婢……”
玉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隐约传来的喧闹声给生生打断了。
云初眉头微微蹙起:“外面发生了何事,怎的这般吵?”
玉竹忙应了句:“奴婢去院子里问问。”
玉竹放下手中的梳子,尚未走到外间,迎面就撞上匆匆进了内屋的丫鬟青竹。
“怎么了青竹?”
青竹素来稳重,云初鲜少见到她如此慌张莽撞的样子。
青竹道:“回少夫人的话,世子爷昨日到了通州,估摸着这两日便会回侯府了。”
“是世子爷差人传来的消息吗?”
青竹捏住袖口的力道收紧了些,抿了抿唇,半晌才回道:“方才奴婢听到秋菱在院子里嚷嚷着说世子爷乘的船已在通州靠岸,秋菱还说世子爷怕是这两天便可回府了。”
秋菱,是在裴源行书房里伺候的一等丫鬟,打小便在他身边服侍他。
玉竹奇道:“秋菱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真是奇了怪了,少夫人可是堂堂的世子夫人,少夫人尚且没有世子爷的任何消息,秋菱倒先得了消息了,她倒不信了。
云初微微低下头,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
裴源行是十月底出门的,一个多月了,她不曾收到过他的信笺,眼下就连秋菱也已知道他人到了通州,他却没想过叫人捎个消息给她。
她本以为自己对他已不抱任何期待了,但心口依然隐隐涌上些许酸涩。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对她不在意。
不在意,故而她只能通过旁人之口知晓他的近况。
云初抬起头,朝面露忧色的两个陪嫁丫鬟淡淡一笑:“时辰不早了,先跟我去长辈屋里请安吧。”
向太夫人请过安,玉竹和青竹又跟着云初一道去了侯夫人所住的兰雪堂。
侯夫人是裴源行的嫡母,裴源行五岁的时候,六岁的嫡长子裴源律因病逝世了,隔了不过两个月的光景裴源行的生母阮姨娘也去世了。
自那之后,侯爷便将裴源行抱去了侯夫人的屋里。再后来,侯爷见他争气,又想着他多年来一直养在侯夫人的名下,算起来也跟嫡长子差不多了,便递了折子,请封世子。
裴源行打过仗,立过功,封世子的圣意很快便下来了。
云初落了座,请过安后,侯夫人把云初娘家要她回一趟娘家的事跟她说了。
“今早,你娘家那边差人报信,说你母亲这两日身子微恙,左右这几日府里也无甚大事需要料理,你趁便回一趟娘家看看你母亲吧。”
侯夫人出身于名门望族,虽无国色天香之貌,但胜在气质雍容华贵,做事大方得体,让人见了便会心生敬意。
云初轻轻应了声是。
侯夫人扬声唤了句:“何嬷嬷。”
何嬷嬷捧着一个盒子走近前来,侯夫人示意何嬷嬷将盒子递给云初。
“方才我叫何嬷嬷去库房里找了支人参出来,你将人参送去给你母亲补补身子,若是还需要什么,尽可说与我知道。”
云初一脸恭顺地接下何嬷嬷递来的人参,道了声谢,见无其他事要交代,便退出了侯夫人的屋子。
刚走出屋子,便遇见了同样前来请安的裴珂萱。
云初微微颔首,朝她喊了声:“五妹妹。”
裴珂萱冷哼了一声没作答。
云初早已习惯了小姑子的阴阳怪气,便也没放在心上。
“有些人啊,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娘家主母病了,不想着自己掏钱买药材,反倒惦记上别人的东西,恨不得别人能赏支人参给她,也不嫌臊得慌!”
云初脸上的神色僵了一下,只一瞬,便就恢复了镇静。
也不知裴珂萱在屋门外站了多久,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她该是知道婆母送了人参要她带回去。
裴珂萱虽是侯府的庶出女儿,却因其生母施姨娘在侯爷面前很是得宠,连带着侯府的下人们都很巴结裴珂萱这位庶出姑娘,又因施姨娘成日里惯着她顺着她,把她养得甚是骄纵任性。
是以嫁进侯府这么些日子,云初便知,裴珂萱遇到她,从来都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云初懒得去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转身便要离开。
“哎,大嫂这般急急忙忙地要回娘家,怎就不关心二哥哥此次出远门,不辞辛苦地是去接何人回来?”
云初回头朝她望去,对上她满含挑衅意味的目光。
裴珂萱这番态度待她,是因为知道在这偌大的侯府里,她这位世子夫人是个最没底气的人。
讨太夫人嫌、被夫君无视,云初自认没资格跟裴珂萱叫板,只能暗劝自己莫要在意裴珂萱的嘲讽。
逞一时之气跟裴珂萱针锋相对,闹到长辈面前,不过是让自己显得可笑,自取其辱罢了。
云初神色淡淡地从她脸上收回视线:“多谢五妹妹费心。不过,这事,世子爷回来自会跟我说,五妹妹不用太过操心。”
裴珂萱喉头一哽,待张了张嘴欲要再讥笑她两句时,云初的裙角已消失在院门外,气得她直跺脚。
一旁的丫鬟穗儿忙宽慰道:“姑娘不气,不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裴珂萱的眉眼间兀自带着点恼怒:“我好心想要点醒她几句,她竟当我多管闲事,当真是不知好歹!”
“姑娘自然是热心肠,只可惜少夫人愚钝,不识好人心。待世子爷回府了,少夫人怕是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