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雨
夜色浸泡在雨水中,深沉而潮湿。狂风吹起崔灵景的长袍,他撑着伞,站在风里,手里拿着一张轻薄纸片。
纸条是今日碰见崔净风时,崔净风给他的。
上面写着几个潦草的字:她回谢府了。
崔净风在暗示,谢云闲回谢府的事被他发现了,他听见崔灵景在宁元珍面前撒了谎,故以此来要挟。
崔灵景翻到纸条背面,上面果然留了时间地点:寅时,蝴蝶亭。
约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明眼人都能看出崔净风没安好心。
为了隐藏身份和身手,崔灵景纵容崔净风所言所行,崔净风却更加嚣张跋扈。
如今事情已到紧要关头,若再放任崔净风为所欲为,恐怕会坏事。另一方面,崔净风不知他对谢云闲的事了解多少,此人心绪不稳,若他一时发怒,真捅到宁元珍那里,会有点麻烦。
过几日他离开建康,趁这次崔净风私下找他,给他个教训,也能让他安分几周。
由此想着,崔灵景便只身赴会了 。
沿着曲桥一路走到蝴蝶亭,亭内无人,时候已到,崔净风却不见人影。
雨势凶猛,如蝶翼般的亭盖也难以遮挡,雨串飞溅进来,溅湿了崔灵景的衣衫。
崔灵景就这么站着,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是崔净风的把戏——约他出来,却不见面,让他夜里淋雨,然后患病不起。
如此幼稚的想法,也就崔净风能想得出来。
崔灵景心知肚明,即便崔净风不出现,他也一定在附近,他一定会来欣赏崔净风的窘迫和狼狈。
崔灵景眯起眼,目光冷冷扫过周围,思考崔净风会躲在哪儿。
……
另一边,谢云闲望着屋外的暴风雨,有些畏怯。
不过她咬咬牙,披了件莲蓬衣,系紧帽绳,寻了把伞,还是冲了出去。
她去隔壁看了看,发现崔灵景没在书房。
这个点,无影无踪,不知去向,实在可疑。
她犹豫两秒,最终决定出去看看。
会去哪儿了呢?
谢云闲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眼前闪过一个黑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谁?
看样子不像崔灵景,崔灵景素来淡定从容,不会在雨夜里这么匆忙,身形也不相符。
谢云闲当机立断,跟了上去。
那人行踪诡异,沿着曲折回廊,走过中院,穿过月洞门,直抵后院。他通过左侧阁楼,绕到后院的厢楼,上了楼。
厢楼二楼是放闲置物的地方,并无人居住,他去那里做什么?
谢云闲愈发觉得不对,加快了脚步。
雨水流过瓦片缝隙,顺着房檐滑落,壮阔如瀑布。雨声很大,很好地掩盖了谢云闲的脚步声。
待她走近了,才隐隐认出对方的背影——是崔净风。
崔净风透过轻薄的窗纸,俯身往下望,看见了崔灵景模糊的身影。他感到无比称心快意,恨不得喊上所有人来瞧他这落魄样,让大家一起狠狠嘲笑这位愚蠢可笑的崔四公子!
“崔净风。”
身后突然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崔净风一哆嗦。
他僵硬地回过头,看见是谢云闲,惊诧万分:“你怎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你在干什么?”
说着,谢云闲也像他一样想探头往外看。
崔净风立刻用身体挡着她,不让她看。
“怎么,你有何不可告人之事?”谢云闲狐疑地打量他。
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谢云闲一眼便知他心里有鬼。
如此鬼鬼祟祟,说不定跟崔灵景有关。
“我可没有……”崔净风嘴硬。
谢云闲故意道,“你半夜出门,宁夫人可知?”
崔净风果然脸色一变:“你——”
他咬牙道,“你不也半夜出现在这里?”
谢云闲平静道,“我是跟着你来的。”
崔净风露出狡黠的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前日你压根没遇见绑匪,反而带着一身伤从谢府出来,还去了医馆!”
谢云闲动作一顿,“你看见了?”
崔净风乃纨绔子弟,平日没少在外面晃悠,被他碰见也不奇怪。
意识到什么,她眉头一皱,“崔灵景在哪?”
崔净风笑而不答。
想起他方才的举措,谢云闲冲上前,推开窗一看,果真望见了雨幕中身影朦胧的崔灵景。
风吹雨打,衣衫纷飞,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风雨间,任由大雨将他浸湿,身影显得单薄而无助。
“你约他半夜相见,却躲在这里,故意让他在冷风里等你?”
崔净风高兴地说,“对啊!此计是不是很妙?”
这小屁孩!
火气冲上心头,铺天盖地的大雨都浇不灭,谢云闲两步上前,拽住崔净风的衣领。
崔净风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你、你干嘛?”
“你做这些有何意义?”谢云闲盯着他。
“好玩啊!”
谢云闲明明平时看着温和文雅,此刻眼神却凶狠锐利,盛满怒火。崔净风从未见过她这样,忽然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好玩?”谢云闲被气笑了,“那我把你丢进下面那池子里,你觉得好不好玩?”
“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不如试试?比比谁力气比较大?你不会武术吧?”
谢云闲冷笑,“骄奢淫逸,不学无术,你可真对得起你娘。”
仿佛被人点了穴,崔净风定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说什么?”
“你当真以为自己这副欺软怕硬的样子很潇洒?以为欺压凌|辱他人就能显示出自己很强大?表面盛气凌人,背地里还不是一个哭红鼻子的小屁孩?别再自欺欺人了,若你娘知道,得被你蠢哭。”
崔净风怒吼,“你根本不懂!”
谢云闲平淡道:“我确实不懂。我娘五年前去世,其中的隐情我却不得而知。”
崔净风怔怔看着她。
“可我从未放弃过。为了寻找母亲生前遗言,这几